我好像看見窗外有個人在看著我，我覺得那個人就是小楓。不錯，他那件灰跟淺橘相間的上衣已經洩漏出答案來了。是小楓從窗外走過，又折回來，折回過頭經過斜對面的一叢九重葛，又再次從窗外而過。

呵呵，我可以跟旁邊這朋友說，『看喔，這裡有個人正在表達出什麼叫『猶豫』。你看到了嗎？』

我才這樣一想，隨即就有一種莫名的感覺降臨身上。也許正像是被看不見的誰管教了一下，使這壞習慣般的感覺忽然回來。

這種感覺是這樣的：

我有如與眼前景物彼此分開了一段距離，有點像是局外人那樣。我想著，我所看見的這一切畫面只不過是誰分派給我的一個版本。楊銀輝版。楊銀輝版的內容就是我楊銀輝正跟個朋友阿平拉著幾條紅布，這時有個女性小楓從窗外猶猶疑疑地出現。

而真實的阿平也有他自己的阿平版。隨便舉例，那譬如是：阿平跟阿輝我坐在沙發上開著幾個電視女藝人的玩笑，一邊啃著紅蘋果，而有個女郵差正在按門鈴送夜間掛號。

至於小楓那方面，她所見的版本卻可能是阿平跟楊銀輝走出大門極興奮狀地大家打了個大大的招呼，她則把布帽子揚了揚。

無論如何，我只能看見我自己的阿輝版，而其他兩位各自的版本也各自在自己的時空中進行著，只不過我看不見，也無法參與。

也就是說，在我可見的事件中，阿平跟小楓彷彿只是誰安排著給我看的人偶、道具或佈景一樣。

好荒謬的想法。

我通常在一種空虛的狀態下才會產生這種短暫念頭。自己是覺得這樣很要不得，但這種現象在我童年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存在了，雖然只是偶爾如天空裡的雲片出現跟消失。

現在我在這樣脫開的狀態中，一瞬間想著的是：小楓的出現跟空虛感怎麼會並存的？我不曾這樣設想過。小楓跟空虛感有任何關聯嗎？不會，我們的相處歷程，並不虛無，甚至可以說是豐盈。

小楓是來找我的嗎？她想跟我再說些什麼呢？我一面跟阿平繼續著抖開紅布與摺疊的動作，一面猜測著。

好像再也無法專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