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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政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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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灣第一笑匠許不了
    2025/07/12 19:39: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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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灣第一笑匠許不了】

    許不了在一九八五年七月三日過世,距今已四十年。他過世時才三十四歲,死因是酒精性肝炎與心臟衰竭,這樣的病名令人困惑,因為酒精性肝炎不常與心臟衰竭一起出現。他似乎有酗酒的習慣,曾有胰臟炎、黃疸與肝硬化,應該死因與酒精比較相關,但以三十四歲年齡來說,也不多見。他成名後,有施打嗎啡類止痛藥的習慣,而且是自我施打,打到小腿都潰爛了,但這跟使用毒品並不一樣,而且跟酒精性肝炎或心臟衰竭也連不起來。

    不管如何,許不了就是令人遺憾地,英年早逝了。如果他還在,也不過七十四歲,比豬哥亮還年輕個五歲。

    豬哥亮的喜劇形式是什麼?insult comedy,羞辱喜劇(類似後來的炎上);blue comedy,色情喜劇;以及即興喜劇。

    許不了則是身體喜劇,或者說slapstick,拍打棒喜劇,台灣還沒有翻譯過這個詞,也就是以誇張肢體動作為主要表演方式的喜劇,包括小丑表演。朱延平有講,當時要拍電影《小丑》,本來要找香港的許冠文,因為價碼太高,改找許不了,結果他來面試,一走進來,還沒到位子就滑倒,引發笑料,這就是他後來的主要戲劇風格之一。許不了被稱為「台灣的卓別林」,主要就是因為他喜劇風格類似卓別林的小丑式身體喜劇表演。

    許不了有沒有直接受到卓別林啟發或影響?都沒人探討過這個問題啊!許不了是台灣表演史上最偉大的喜劇天才,置諸世界喜劇史,也是難得一見,但你看,此間人們並不在意。

    當然,許不了到達不了卓別林的境界,很多人都知道,問題是,問題出在哪裡?

    因為,許不了不識字!他從小就跟著爸爸的雜技團一起練習表演,有去上學但逃學,念沒幾天書就放棄了。卓柏林的喜劇只是表面,他要傳達的是相當深刻的諷刺與針砭,對於剛興起的現代工商生活的批判,但許不了的喜劇,嗯,就只是讓大家笑一笑。

    喜劇,絕對不只是笑鬧,而是用大家可以接受甚至歡迎的方式,傳達思想與批判。不是只有諷刺型喜劇,satire如此,所有喜劇的最重要元素是深刻的觀察與銳利的批判,不然就只是胡鬧,farce而已。

    然而,即使只是胡鬧,許不了就是有別人沒有的本事,他只要站到鏡頭裡,一秒鐘,不用出聲音,甚至也沒有動作,光是表情模樣,就可以讓大家發噱了。其實,就這一點來說,他是勝過卓別林的。

    許不了的雜耍底子要歸功於父親,雖然父親的嚴格訓練與管教有些不人道,卻是為他打下了身體喜劇表演的底子,而且自幼的出場表演經驗,也讓他有機會揣摩觀眾心理,再加上他自己的天才,很快捉摸出「如何讓人發笑」的絕技。

    許不了的父親叫葉清江,他的雜技綜藝團叫華僑,我試圖查詢師承來源,尚無所獲,連專門撰寫台灣雜技史的論文也沒提到。我記得小時候,在住家巷子裡,可以遇見流浪的老人,他蹲在路邊,表演魔術給幾個鄰童看,就只是把一截香菸屁股在手掌翻來覆去變不見又變出來,都引得大家哈哈大笑了。台灣其實有豐厚的雜技、馬戲、魔術表演傳統,在戰後,電視尚未出現的年代,全省有非常多雜技或綜藝團,可惜那些民間天才,隨著電子娛樂的普及,都凋零了。

    就在這樣豐厚的雜技傳統裡,誕生了喜劇天才許不了。以許不了的一身喜感與表演絕技,很快地,就有了站上歌廳秀,進而進軍電視螢幕的機會,大家應該都還記得他跟鳳飛飛在《周末》或者《彩虹》系列綜藝節目裡的答嘴鼓表演,現在看起來還是相當有趣啊!

    不得不順帶提到鳳飛飛,嗯,她是台灣電視綜藝人才的最重要推手,等於是教母,培養了一整個世代的電視綜藝人才,而她自己也是絕佳的主持型喜劇人才。

    後來許不了就被朱延平挖掘,進到了電影界,並開創了台灣電影史上的許不了年代,從一九八〇到一九八五,短短六年拍了好幾部暢銷電影,都是喜劇類型,也客串了幾十部電影。在他之前,是二林二秦的瓊瑤電影,在他之後則是新浪潮國片興起,而許不了等於隻手創建了一個電影的喜劇斷代。

    台灣現在還有專門的喜劇演員與喜劇片嗎?很可惜,喜劇傳統並未在此間的流行文化裡生根發芽,成為大眾生活的一部分。

    許不了的電影是喜劇,但主角都是小人物,飽受生活折磨,苦中作樂,其實就是他自己的人生寫照。〈小丑〉歌曲是他的悲喜人生的最佳描繪,但並非專為他而寫,雖然他拍過同名電影以及《小丑與天鵝》。

    許不了的藝名來自飾演《雷峰塔》電視劇的角色,大家都還記得有一年端午節看到他的表演,一下子就被他的誇張斜揚嘴型吸引。許不了的最早電影是《成功嶺上》,開創了台灣軍教片喜劇的先河。

    因為成名,收入頗豐,引來黑道覬覦,這是那個時代演藝人員常見的悲苦遭遇。當時尚無經紀人制度,不然就可以幫忙許不了打點演出安排與社交互動,也幫忙注意他的身體狀況。在那個時代,藝人的經紀人,最常見就是星媽,而許不了確實也有家人可以幫忙他,但那些家人跟星媽的權威性是不一樣的,許不了未必會聽。

    一個偉大的喜劇演員,其人生終點,卻是令人喟嘆的悲劇結局,四十年後再看一次許不了的故事,還是不勝唏噓。

    許不了的兒子周明增,大家也很愛看,然後你從他依稀可辨的許不了長相可以體會,許不了的喜劇基因強大到什麼地步。許不了除了雜技,他的口技厲害到難以想像,不曉得怎麼學來的,而他的音樂細胞也令人讚嘆,兩者相加,竟然可以模仿路易士阿姆斯壯唱爵士歌曲與吹小喇叭。

    四十年了,感謝你帶給世界這麼多歡樂,台灣還是有人記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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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迴響(1) :
    1樓. 刁卿蕙
    2025/07/14 11:45

    記得有回看他表演,他嘴裏不停地吐出乒乓球,每吐一次,就發音“嗯嘛”一次。把我笑得前仰後闔。

    這種魔術很普通,但透過他的喜劇天才,就變得有趣極了。

    很遺憾他英年早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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