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606

　　「那天地震，你有感覺到嗎？」乘稍微歇息的空檔，林老師跟阿公聊起天。

　　「有。」近期時常生氣叫罵甚至揮拳的阿公，居然溫和且清晰地回答。

　　「你會怕嗎？」

　　「不會。」阿公的語氣依舊平淡。

　　「我很怕，九二一的時候，我穿一條內褲就跑出門。很好笑對不對？沒辦法啊，逃命要緊。」

　　阿公不覺得好笑，他凝目聽著，眼神變得專注。

　　「九二一的時候，你在哪裡？」

　　「在……金門。」阿公思索片刻，講出的地點並不正確。

　　「你在金門啊，金門也有地震嗎？」

　　「不……我在……秀朗的後面……」阿公努力搜尋，依舊講不出已居住三十多年的那個地點。

　　半年多前，他才搬離那裡，叫保健路，離現今的租屋僅有一巷之隔。秀朗國小，是他教書直到退休的地方。傷到腦袋之後，時空混淆倒錯是常事。

　　「我在南投，我租的房子倒了半間，所以我現在能活著，真的很幸運。」

　　阿公望著蹲在他面前的林老師，眼淚，忽然奪眶而出。

　　「後來我騎摩托車想出去，騎到一半，卻沒有路了，路掉到山谷下。很可怕對不對？」

　　阿公靜靜流著淚，不是因為可怕，而是因為人世難以逆料的悲慘。

　　最近，舞蹈比賽節目中，舞者講出感恩父母的故事，以及電視劇的親情戲，尤其是母親呵護孩子或孩子孝順父母的情節，也會讓阿公隨之落淚。最近，阿公的情緒波動較多，會生氣會哭也會笑，但也因無法控制的老問題，經常陷入狂亂。

　　不過，面對來幫他做居家復健的林老師，阿公很難得的出現對答如流，神智相當清醒的狀態。

　　「痛、好痛，駛你娘……」但是，當林老師扳開阿公因中風而蜷曲的掌肉，阿公忍不住收起客氣乖巧，飆出國罵。

　　「只有三個字啊，我會的是五個字喔。」林老師身經百戰見怪不怪，穩穩地做該做的動作。

　　也在阿公連聲沒辦法當中，撐住阿公從房間走到客廳走出大門，再返回房間，完成一堂練習走路的課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