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的季節】Chapter 17.6

 

「什麼？你班那個美詩又吐？」

 

「對啊！她這陣子老是吐，真是怪人！」早會時，不經意聽到同學的交談內容。

 

「同學，你們說的人是不是勒美詩？」我忍不住上前問詳情。

 

「對啊，Miss孫。她常常上課睡覺又怕冷，以前都不會這樣的……」

心底飄過一個不詳的猜測，不敢也不想推想下去，那對於一個中二生而言實在太恐怖了，而且也超出我能夠幫忙的範圍。

 

在一個放學，我留下美詩跟她分析現在的狀況，而她由抗拒變成了驚慌，最後變了飲泣，但還是什麼都不願說，純粹是我從她的反應逕自猜測。

 

即便不想推敲也得面對現實，以便找出解決辦法。

 

最後，我陪她到了便利店，從來沒有想過生平第一支的驗孕棒是替學生購買。不只當事人害怕，連我看結果時手也忍不住微顫，這些不好接受的事總是跟我特別有緣！

 

美詩哭喪的看著那兩條刺眼的線，「美詩，事到如今，你還是什麼都不說，老師很難幫你。」我也不想面對現實，可惜它偏偏殘酷地呈現眼前。

 

「是…哥哥，我…不想的。鳴…鳴…老師，我不知道怎麼辦……」

 

「你的媽媽和繼父知道嗎？」

 

她搖頭，「他們…不在家，哥哥就會偷入我的房，我…很怕，可是我推不開他。」

 

「這樣的情況發生了很多次？」我忍著心痛，詢問。

 

她點點頭，淚不住的滴落，「哥哥說不准告訴別人，不然就會叫繼父打我。」

 

「繼父常常打你？」

 

「他喝醉酒才會打我。」

 

「發生這麼多事，為什麼不告訴你媽媽？」

 

「她很忙，我每次想告訴她，她都說很忙，下次再說。」

 

一直以為自己夠慘了，但原來有人一直處在水深火熱中任人魚肉不能反抗，而我作為老師，竟然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理性和感性面一直在掙紮！斷送一個小生命固然殘忍痛苦，但長痛不如短痛，無謂讓他一出來就受苦。

 

最好的做法自然是報警把這些人渣繩之於法。就算把美詩帶去墜胎，那之後呢？她未成年，只得回那個火坑繼續受傷害。

 

然而，要一個小女孩在警察前，將來還要在法院裡對著一堆人說出自己的遭遇是一件很痛苦的事，甚至還要面對質詢！誰敢保證法律可以把那些壞蛋繩之於法。法律之下，根本不平等的！到時候，還不是一樣要受痛苦，還是受比現在痛一百倍的苦！

 

當然，也有可能是美詩從此脫離魔爪。在這種事情，誰願意接受可能的結局！絕望了那麼多次，已經沒有辦法再承受更大的絕望！

 

就算法律真的成功制裁到他們，但是它永遠修補不了曾經受過的傷害，這種經歷是刻骨銘心的！

 

對於這麼殘酷的現實面，我不忍心說出來，只懂說一堆無意義的安慰話，明知道逼在眉睫，不能再拖卻還是卻步不前！

 

我真的很失敗，面對不了過去，連自己都說服不了，怎麼去幫助學生？

 

終於我聯系上工幹回來的美詩媽媽，並邀了她出來見面。知道了事情原委的她，即時卸下了女強人的面孔。

看著抱頭痛哭的母女倆，我想起了當年，哥哥也是這樣緊緊的抱著我，那次是我第一次看見堅毅的他淌下男兒淚。之後再次見他流淚，是把我從死門關拉回來的時候，他一句責怪的話也沒有說，只是哭紅了眼睛，我永遠都忘不了他那句：妹，別丟下哥哥。

 

結果是他丟下了我，在生死關頭，他竟然毫不猶豫把生存的權利給了我，還用盡最後一口氣把兒子交託給我，斷絕我尋死的念頭。

 

那時候，我真的不懂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像我這樣的人根本不值得他作犧牲！直到熙進醫院做手術，一度游離在生死邊緣，我才真正明白哥哥的感受。

 

原來當事人痛苦萬分時，身邊的人還要痛千倍萬倍。那種失去在乎的人的感覺，比死更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