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的季節】Chapter 15.2

雖然熙不讓我去探望他，但我依然跟楊姨姨保持聯系。回想那險象環生、膽戰心驚的手術過程，我依然心有餘悸，所以每天獲得熙最新而且平安的消息我才可放心。

 

只是消息傳至，有好也會有壞，熙做手術時曾出現短暫性血管栓塞，影響了手部的血液循環，左手功能受到破壞。就算做物理治療，亦不可能完全回復，最多只可回復本來的七成。

 

熙要求楊姨姨別告訴我，但我就是知道了，還終於忍不住衝去醫院。結果下來，變成他來安慰我似的。

 

「有命坐在這跟大家說話，對我來說已經是恩典，何況我是右撇子，起碼不用重新學執筆和吃飯。」我不確定這真的是他內心的感受，還是不想大家擔心而呈現出來的表像。

 

經歷了那麼險峻的手術，能安然活著確實要感恩，但心底處還是希望熙是100%沒事。他一副看透生命無常的隨遇而安，對比依然執著的我似乎我才更需要安慰。

每次想到他的話和那副爽朗樂觀的語調，再想到他當年在籃球場贏盡全場掌聲的投球技術，反而更心酸。

 

自從發現他常常對病情報喜不報憂，還要求身邊的人對我隱瞞，我也開始不聽他的要求，天天往醫院跑，實行人盯人策略，看他還可怎樣瞞天過海！

 

病房外清晰的傳出女生的笑聲，為免打擾便坐在外面等候。之前去醫院探望熙，碰過他的朋友，感覺大家的目光和態度怪怪的，似乎認為陪在熙身邊的另一個人，有些還誤會了我是某個人，氣氛不甚和諧。

 

熙的大學生活，於我而言是全然陌生的，我不知道裡面發生過什麼事，牽涉什麼人，只知道那是我永遠不可能融入的國度。事實上，我連自己的大學生活也不曾融入過。

 

過了不久，門打開，是兩個女的組合，「Hi，你也來探望阿熙？」說話的是留著一頭披肩長髮，笑容甜美的女孩，我已經碰過好多次。

 

「嗯！」我微笑的點點頭。

 

這個女孩第一眼看就知道是溫室的小花，人美聲音嬌甜，眼眸總是含著楚楚動人的哀憐，任何男人見到一定立刻心軟，把她擁著來呵護。這麼厲害的懷柔眼神攻勢，我這輩子也擺不出來。也許強悍慣了，對這類型的柔弱小花挺感冒。

 

熙昏迷的時候，她也是差不多天天來報到，甚至見過她幫熙按摩還握住他的手說話。當時只顧擔心熙醒來的問題，沒想太多，現在回想那些片段，就算不用什麼女生直覺也知道眼前人一定是喜歡熙！

 

坦然迎視著二人各異的目光，陪伴長髮女孩的扎馬尾的女生也見過數次，對著我眼眸裡含著一絲敵意，真不知什麼時候踩到她的尾巴。算了，反正不滿我的人已經有不少，多一個無名人也沒所謂！

 

她們離開了，我便捧著保溫瓶走入熙的病房。

 

「孫曉薇，昨天不是叫你別再來，怎麼又來？！」熙皺起眉，直盯著我。

 

對於他劈頭第一句的質問語氣和態度，再想到剛才聽到的歡笑聲，心裡沒由來的火湧起！

 

我瞪著楊逸熙，高哼一聲：「你當然巴不得我別來！兩美相伴，談笑風生，很開心吧！對著兩個笑顏如花、溫柔似水的美女總好過對著我這個野蠻任性，從沒好臉色的醜女人吧！」

 

沒待他回話，便氣結把保溫瓶重重放在桌上，同時見到桌面還有一個保溫瓶，立刻認出是長髮女生的，這使我更火大。

 

我壓住火氣，皮笑肉不笑的毫不留口地繼續嘲諷：「原來還有愛心粥天天送上門，楊逸熙，人躺醫院，你躺醫院，你躺得像在溫柔鄉中，還真幸福無比，快樂過神仙啊！」

 

「呵呵，的確是挺快樂，天天有美女不請自來，還趕也趕不走。」這人竟然還一臉意氣風發，難道沒見到我的火熊熊的燒著嗎？

 

「楊大少爺，用不用去幫你把剛才那兩位美女喚回來啊！」我咬牙切齒的問。

 

「我有說是她們嗎？」他的反問讓我頓了一下，下一瞬再也忍不住爆發！

 

「楊逸熙！你竟然還有別的女人！！」我吼起來！

 

「什麼別的女人，從頭到尾就只有一個。」他說罷拿起桌上的水，優雅地喝起來。

 

「什麼只有一個？為什麼我不知道的？她是誰？」我連串的發問，同時在腦海中努力地搜索著，可是一點線索也沒有。

 

「孫曉薇，再怎麼說你也是當年全校男生選出來的校花，我記得你知道結果後趾高氣揚到不行，現在竟自我貶值到醜女人，怎麼對得住投票給你的人！」忍不住橫了熙一眼，他最好說得再誇張一點！「唉…真浪費了我那神聖的一票！」他不住的搖頭嘆息。

 

「你那時不是說沒有投給我嗎？」我還為此氣了他整整一個星期。氣他的重點是，作為麻吉，他無論如何也應該投給我嘛！

 

當時只希望票數不要過份低微，自知性格和行為惹來很多不滿，結果公佈我也嚇倒了，沒想過會有這麼多的票數。

 

「我那票給誰也不重要吧，反正你都自貶成醜女人。」熙放下杯子，同時望了望我。

 

我苦澀一笑，習慣性捏著袖口，「你又不是沒見過我手臂上疤痕，滿滿的，這還不醜嗎？」

 

「至少在我眼裡，你還是當年的校花。」

 

無論他說真還是安慰，對我來說都是彌足珍貴，因為我終於可以肯定他的一票放到那兒去了。

 

「你餓不餓，我給你添粥。」我轉開話題並打開長髮女生的保溫瓶，濃郁的鮑魚粥香味立刻撲鼻而來。

 

心裡不由無限感歎，被愛的人總是幸福的，享受著愛慕者不計成本、不計付出的關愛。

  

「我要吃你那瓶！」熙的話讓我停下倒粥的動作。

 

「那只是普通清淡的肉碎粥，你不用顧慮我。」換作是我也會選鮑魚粥，早知道他有帝皇式的享受，就不凌晨起來給他熬粥。對比鮑魚粥，肉碎粥非但登不上大雅之堂，還得自愧形穢。

 

「病人本來就是要吃清淡的食物，快點啦。」他催促著，我無奈地打開我的保溫瓶給他添粥。

 

熙津津有味的吃著，吃罷又再添，「有鮑參翅肚不吃，偏選些便宜食物，真不知你是什麼構造。」我忍不住損他，並把最後的一碗粥遞給他。

 

「校花親手熬的粥怎算便宜，據我所知連她當年的男朋友也未嘗過她的廚藝，我可是三生有幸啊。」

聽著他奇怪的論調，我不由失笑，不知不覺瓶裡的粥的都吃光了，看著空空如也的保溫瓶，心裡又是開心又是感動。

 

「跟你說個好消息，醫生說我的心臟運作良好，沒有再出現不良的排斥反應！」熙愉悅的說。

 

「真的嗎？」我驚喜不已，當望到他依然乏力的左手，擔憂隨之而來，「那你的左手怎樣？」

熙聳聳肩，「沒怎麼樣，不就繼續做物理治療。」眼前人一臉輕鬆，我卻終於肯定了他是在隱瞞和逞強。

由認識至今，這人從來只會報喜不報憂，有苦就往自己肚裡吞，明明很痛苦還要死撐。不容許自己在人前顯弱，尤其是面對喜歡的人！

記得有一次聯校足球比賽前一天，他騎單車弄傷了腳卻不哼聲，咬著牙撐到比賽結束，結果他是贏了啊代價是腳踵得跟豬蹄一樣，包裹著患處的紗布滲出紅紅的鮮血，竟還笑著說沒事！沒事個大頭鬼！就是這樣的性子常常把我氣得跳腳，尤其是當我發現他隱瞞著一堆痛苦和辛酸，可是往往下一瞬就給擔憂和難過取代了氣惱。這個人就是有種魔力讓人氣不下去，不忍心去傷害，甚至會更加的深愛。

「別擔心，沒事的……」熙微笑著說，「我看應該就快可以出院了！出院後，你帶小臣來我家吃飯好不好？我很久沒見……」

 

看著熙泰然自若的閒話加常，心裡異常的難受，我吸了一口氣努力維持著嘴邊的弧度，不讓他發現眼睛有泛紅的跡象和欲哭的情緒。

雖然熙一直以笑面對手的問題，但是我知道他的內心根本不是這樣。

 

有一回我看見熙觀看電視直播的NBA籃球比賽，當時的眼眸裡除了興奮、嚮往，更多是滿滿的失落。望向左手時的落漠與難過全部映入眼簾。再加上不時從醫生和楊姨姨口中得知熙做物理治療時太操之過急，可見他的處之泰然快蓋不住了。

 

我沒有跟熙提及這些觀察和反映，他本身已很難受，加上身邊的朋友的叮嚀一定不會少，無謂再加重他的負擔和壓力。更何況他最想要隱瞞的對象就是我，所以我能做的就是繼續裝傻。

 

以前我難過的時候，他一定會陪我分憂，為什麼當他生病，難過的時候，我卻被摒除在外？還要用笑容和沒事來隱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