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帆過盡，愛還在》 chapter 4.3
「小姐，沒有夥伴也無需要嘆氣，反正我也是沒夥伴，倒不如跟我組成一對，那就不會這麼徬徨無措了。」我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又是那個藍羽毛人，這人究竟從那裡冒出來的？
「你跟我說話？」我疑惑的指了一下自己，他點點頭，嘴角微彎出一道弧線，眼神隱含著一絲讀不懂的笑意。
我白了眼前人一眼，這人還真厚顏，剛才被我拒絕了，還窮追不捨：「你不要再煩我，要認識女孩去找別個。」
「可是其他的女孩都有夥伴了，全場就只有你是落單的，我看你也不想做最突出的一個，跟我做夥伴不會很委屈你的。」他還是不停的說服著。我再次看了場所一次，真的沒有什麼單身人士。鑑於我是另有目的，正好找個人來掩耳目，從而探索一下狀況。
「當你的夥伴也可以，但我警告你別起什麼壞念頭，要不然會死得很慘的。」我舉起拳頭在他眼前揮了一揮，他不但沒什麼退縮的意欲，嘴角的弧線變得更大，這應該是在笑吧。
今天的怪人真是特別多，我狐疑的看著眼前抿嘴輕笑的陌生男子。
「那敢起壞念頭，對於美麗動人的東西我都是抱著只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心態，我可是一個正人君子。」聽到這樣奇怪的說法，我不禁笑了出來。他的嗓子是故意壓低還是什麼的嗎？聽起來有點奇怪。「不過，我看你老是東張西望，是不是在找什麼人？說不定我可以幫到你。」
「我在找Charlotte Choi，就是這個舞會的主辦人。」
「只要跳舞就會看到Charlotte Choi。」我疑惑的望著眼前人，「如果你跳得好，她就會邀你進內堂的聊天室。」不是吧！不但要跳舞還要跳得好才有機會見面，還不知能不能做到訪問。怪不得這麼少人去訪問她，普通人怎會不被這麼一層層的障礙嚇退。
「May I？」當我正盤算著如何是好，他突然欠欠身，做出一個邀跳舞的手勢。
「我跳舞很差的。」還是預早坦白比較好，免得他抱太大的希望。
「不要緊，我可以帶著你跳。再說，你不跳就沒有機會見到Charlotte Choi。」他把我領到舞會場地的中央，「放輕鬆一點，太拘謹是不會跳得漂亮的。華爾茲有舞蹈之王的稱譽，而且是第一支給情侶跳的舞，你跟自己愛的人跳舞是不會這麼拘謹的吧！」他開始的時候明顯地放慢了步伐來配合我凌亂的舞步，而且也是跟顧逆衡一樣試圖用說話來分散我的緊張情緒。
我是一個很依賴既定安全感的人，就是除了很熟悉的人，其他陌生人想有進一步的接觸都會被我下意識的抗拒著，尤其是異性。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對著這個人，我不但不抗拒跟他跳舞，而且被他帶著的感覺就像跟顧逆衡跳的時候一樣，竟然也有種溫柔得讓人快要醉倒在他懷裡的感覺。方柔！冷靜一點，眼前的不過就是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
「我們要跳多久才會被邀進去？」
「不知道，有可能跳一晚也不會被邀進去...」我想此刻的臉色一定很慘白了，他看了我一眼便安慰道：「不要太絕望，跳好一點就會有機會。」這個人未免太樂觀了吧。一個侍應走過來，把一對在我們旁邊跳舞的男女帶離開了，「有沒有搞錯，他們比我們還遲進來舞池咧。」眼睜睜看著他們離開舞池，滿心不忿。
「你跳舞時都在想什麼，一直左顧右盼，心不在弦，不投入怎會跳得美。」他瞪了我一眼，這樣的眼神有種熟悉的感覺。「迴轉是華爾茲基本的舞步，那你知不知道為什麼是迴轉？」
「只有遇上命中注定的人，才能舞出一個最美麗的迴轉。」我下意識地把顧逆衡的話說出來，我看見臉罩下的嘴角漾出一抹微笑。
「這是其中一個說法，另一個說法是每一次迴轉都會讓人有種怦然心動的感覺，因為一對相愛的情侶在每次迴轉後，四目交接下很自然地會把愛的感覺從眼神中流露出來，而這種心靈上契合有時候比起舞蹈的技術更重要，因為情人的愛最重要是傳神、傳感覺而不是什麼外在的舞步規限，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是舞蹈高手嘛。」
「我覺得你跟我一個朋友很相似，他跳舞也是很棒的，而且也愛跟我說類似的東西。」
在一個旋轉的舞步後，他突然提高了手，讓我連續轉了兩個小圈，同時放開了他的手，當我還沒有回過神來，他突然又捉回我的手，引領我轉了一個小的迴旋。在他的帶領下，一連串的迴旋讓我有點暈暈的感覺。看著他，不由自主溫起顧逆衡那句話：只有遇上命中注定的人，才能舞出一個最美麗的迴轉。
這個人對於旋轉舞步掌控好像很得心應手，我像化成了一隻蝴蝶，在他的手一舉一放的動作下翩翩起舞，猶如掉進了一個古典音樂下的舞蹈世界，渾然忘記了身邊的所有事物，在不住的旋轉中躍動，尋找那雙為自己停注的目光。
一個旋轉後，他把我拉回身邊，我們的鼻尖恰巧地碰到對方。近距離的接觸著這個陌生人，隔著臉罩看著對方的目光。我渾然醒覺，同時不自覺地綻放出笑容，擁抱著眼前人。「顧逆衡，你是顧逆衡對吧？」我在他耳邊說。
我感覺到他的笑意，「就說你是笨啊！跳了這麼久才認出來，我真懷疑你會不會跳一整個晚上也認不出我？」顧逆衡輕擁著我。
「你裝神弄鬼幹嗎？還故意壓低聲音。」我從他的懷抱中抽離出來。
「好玩嘛！看你跳了這麼久也猜不到是我，真是挺有趣。」
「哼！顧逆衡身上散發著的氣息，我敢說除了方柔之外其他人是不會感應到的，所以我才能把你認出來。」我胡扯著。
「你有那麼厲害嗎？」顧逆衡輕點了我的鼻子一下，「如果真是這樣，你就不會這麼久才把我認出來。」
「我……一早就有懷疑了，除了你不會有人幫我安排這些。」我指了一下裙子和項鏈，「而且我的皮膚是有認人的能力，不是相熟的人，我會下意識有排斥的，但對你就沒有了。」
「皮膚有認人能力，解釋還真牽強喔！」顧逆衡瞄了我一眼，顯然這個臨時創作的解釋得不到認同，「還有你這些不是我安排的，看到你的裝扮我也嚇了一跳，原來醜小鴨終有一天會變成天鵝。」
「顧逆衡，看來上次被踩的痛還不夠刻骨銘心。」我瞪了他一眼，「不過不是你，那是誰？」我疑惑著。
「方小姐，Charlotte 邀請你們進去。」一個男侍應走過來打斷了我們的對話。
「你說什麼？」我懷疑著自己的耳朵有沒有聽錯。
「方小姐，Charlotte 邀請你們進去。」
數秒後，我擁著顧逆衡，興奮的喊了出來，「嘩！你聽到沒有，可以進去了，我們可以進去了。」之後還拉著他，轉了一個圈。
「方柔，冷靜一點。」顧逆衡帶笑的看著我。被他警惕了一句，我才注意到全場的目光都投射在我們這裡，我尷尬的低下頭來。
「真是可愛的一對，這樣就是青春，快樂興奮都不會隱藏起來，真是懷念。」旁邊的一個老伯伯說。顧逆衡牽著我，會場內的人不知為什麼向著我們拍起手來，我們在一片掌聲中離開走進內堂。
顧逆衡大概看我依然一臉懊惱便安慰說：「不要緊啦！這樣才是我認識的方柔，他們不是說很可愛嗎？而且我們可是在一片掌聲中走進來的，其他人可沒有咧。」雖然是這樣，我還是感覺這樣大叫起來，在這種場合是很沒有禮貌的。
「他們拍手可能是說我不懂規矩，毫無禮貌。」
「你的腦袋怎麼這麼愛想這些負面的東西，把好的事物說成反。對我來說和一個漂亮、高貴的女生在一片掌聲下進去挺不錯的喔。」
「你不用為了安慰我而說這些話的，醜小鴨始終都是醜小鴨，變成天鵝就出醜了。」顧逆衡沒有回話，一直緊握著我的手。
Charlotte安排了我們去偏廳做訪問，她依然帶著一種高高在上的威嚴氣勢對待我，在整個訪問過程，如果少了背景的古典音樂，我還以為去了那些討論政治的嚴肅大室。她是一個時裝界女皇，而我就是身份卑微的小臣子，不時被她反問過來，幸好顧逆衡對時裝有很多的認識，幫我瓦解了不少的問題，才不至於出醜人前。不過Charlotte再厲害也只是個普通人，也有情感，七情六慾。我注意到她不時打量著我的裙子，眼神有著說不盡的千言萬語。
面對她奇怪的眼神，我的心突然冒出一個小念頭：看看這個女皇冰下的世界是什麼樣子！這應該是一個有趣的實驗，我環看了一遍偏廳，露出一抹奸計要實踐的淺笑。
我提了提嗓子，打斷了Charlotte和顧逆衡針對著某個我不懂的時裝細節的討論。「我覺得雪魅不是冷酷的詮釋，更應該說的是雪魅不夠冷。」
「方柔，你在說什麼？」顧逆衡拉了我一下，顯然是叫我別胡言亂語，不過我沒有給予理會，只是望著Charlotte，「我說得對嗎？Charlotte。」
「你好像有份另類見解，願聞其詳。」她定眼的看著我。
我站起來走到放置雪魅系列的衣架旁：「初時聽到雪魅這兩個字，我的腦海就浮現了兩種強烈的顏色對比分別是白色和藍色。不要問為我為什麼，這只是作為一個畫畫的人對顏色和文字的聯想。」看到Charlotte的欲言，便先作了回答。「我以為你會用白色和藍色的強烈對比來帶出冷酷的氣息，在藍和白的世界，若要詮釋其中的冷酷，會發覺這種冷是帶著刺同時亦透著若隱若現的痛和傷，簡單來說就是感覺不太好的冷。恕我直言，第一次見到你，我還真的以為自己的推測應該錯不了那兒去。」
我頓了一頓，「不過，當看到你的設計用色我還真的有種訝異的感覺，白色是整個設計的主色，但當中摻入了黃色和橙色、讓冷的感覺大輻度下降。或者更應該說的是你所表達的雪魅，所謂的冷只不過是一份表面的掩飾，內裡其實是暖的，充滿了感情。不過在顏色的世界，黃色和橙色都是象徵了黃昏系的暖色，到底是一份怎樣的感情讓你的設計有這種猶如臨近黃昏，即將結束的無奈，不過既然是白佔大多數，就証明你對這份情還有依戀。白色的冷還是有點希望的感覺吧！所以我覺得這個設計不適合用雪魅這個名字，因為解釋不了那份外冷內熱的溫暖感。」
Charlotte沒有即時回應我的言論，她呆看了衣袈上的衣服一陣子，過了半晌才開金口。
「你的公司派一個插畫家來做訪問，原來就是用來評價我的選色。不過，這些猜測未免太感覺化了，我倒認為雪魅是最適合的名字，因為黃色和橙色在設計上是慢慢淡離，取而代之是一片無盡的白。在冬季，白色的茫然是冷酷最好的詮釋，而且你別忘記大家認為雪之所以有其魅力，就是因為那飄下的白散發出浪漫和優美感，不過當你把雪握在掌心就會發現它具魅力的外表和內在都是透心的冷，所以雪魅就是這個意思。」Charlotte一一駁回我的言論，還趁機揶揄公司選人不當，只偏感覺，不重理性。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你為什麼不用全白呈現在衣服的設計上，還花那麼多心思添黃添橙？」我搶白。
「這是時裝的設計，你一個所謂的畫家懂什麼！」她明顯地壓著怒火，看來Cheney說的話是沒錯的，可是我也不是什麼脾氣好的人。顧逆衡一直在打眼色，不過我選擇視而不見。
「在第一次見面我已經但書了不善時裝方面的事，不過我對顏色的感覺卻不由你來批判。如果真是設計能手，我就不相信你不能用白色來把雪魅全體冷起來，那是因為你心中有份仍依戀的愛，所以才在橙、黃之間徘徊游離。當然你要死口不認這說法我也沒有辦法。」我反將她一軍。
「幸好你沒有選擇做記者這一個職業，不然以你的性格肯定會開罪被訪者。」Charlotte的語氣明顯沒有剛才的強悍，不過嘲諷性依然強。「我倒看過你的插畫，」我搞不清楚Charlotte為什麼突然轉移談論我的畫，「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你了解我的同時，我對你也應要有所了解，這才公平。」她回答了我沒問出來的疑問，原來設計時裝的世界也這麼講究商業的對等：你從我身上得到了什麼，我也應該對你有所掌握。
「也恕我直言，你的情感世界存在很多理性和感性、應與否的掙紮。當然我亦不善畫那些漂亮但憂愁味重的插畫，所以只能從你的用色去判斷。你的畫作前期和近期都多採用白、淡綠和灰的配搭，偶然也有一道所謂的彩虹，就是較彩色的表達，但也掩飾不了那種得不到，想得到的無奈。所以我猜想，你作畫時其實不其然地透過畫筆表達了心中的陰暗面，不過這裡面是什麼，我就看不了，畢竟我不是什麼心理學家。」
我沒有即時回應Charlotte的話，房內一陣沉默，只有G大調弦樂小夜曲播放下散落的音符在跳躍著，樂章的輕快和此刻的靜寂有了很大對比。
「你應該也明白被人直說中內心深處隱藏著的情感不太好受吧！所以請你把訪問的焦點放回設計上，不要再嘗試規探我的情感世界，每個人都有一些歷史不太想被別人知道。」她直視著我。
「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
「你有權利問，我有權利選擇回答與否。」她瞄了我一眼，語氣不甚友好。
「你選用舞鞋做C&C的標致，今天來到這我明白了當中的原因。不過我更想知道你、Cheney和C&C之間有著什麼樣的關系，由建立、到傳言你們反目折伙，這真是事實的全部嗎？」我頓了一頓，「我不是想規探你的私人世界，只是我們這期會把你們二人的設計做一個大的特輯，一同做介紹，我希望你可以答允這個安排。」
Charlotte看了我好一會兒，「這個問題幹嘛不問送你這條裙子的人，我沒有猜錯的話，這應該是Cheney設計的吧！真的猜不到會由你來呈現在我的眼前，這個世界也許覓覓中自有安排。」Charlotte目光停注著也沉靜了好久，最後走到一個櫃前拿出一雙玻璃鞋子，大小跟真鞋一樣。
『很漂亮的玻璃鞋。』我的內心由衷地贊歎著。
「這是Cheney在認識我後的第一個生日送的，之後每一年他都會送一對玻璃鞋給我。」她拉下一個簾子，整櫃的玻璃鞋呈現眼前，我訝畢的望著眼前的景象，完全說不出話來。很浪漫啊！灰姑娘的故事中，王子憑著玻璃鞋找到了她，兩人幸福的在一起。可是為什麼眼前的人對著這些玻璃鞋，眼神卻如此迷濛憂傷？
「以男生的角度來看，他對你有一份很特殊的感情，而且我可以肯定這是愛的表現。一個男生只有對愛的女生才會花這麼多功夫訂做這樣的玻璃鞋。」沉默的顧逆衡突然開聲。
「你穿上這雙玻璃鞋跳一支華爾茲。」Charlotte看著我，「如果跳得好，特輯要怎樣做，跟誰一齊，我也不反對。不過你的報道若使我不滿意，跟雜志就不會再有合作的機會。」
「好，我們答應你。」未待我反應過來，顧逆衡一語答允。他接過Charlotte手上的玻璃鞋，把我拉到椅子坐下並幫我換下來，「大小剛剛好咧！」
「顧逆衡，我不行的。」我低聲的說。這樣閃令令的玻璃鞋雖然不是真的用玻璃做，也有一定的堅硬度，但是以我這樣的舞姿真的會弄碎它的。
「給你多一點的信心，也給我多一點信心。灰姑娘不也是穿著玻璃鞋跟王子跳舞嗎？放心，沒事的。」聽到這樣的例子更害怕，那不過是童話，根本不是真的。「方柔，我有這樣的榮幸邀請你跟我跳一支舞嗎？」顧逆衡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我看了Charlotte一眼，看來這一次真的避不過了。
當我們跳舞的時候，坐在椅上的Charlotte目光只集中在一櫃的玻璃鞋上，根本沒有注意到我凌亂的步法，這使我暗自鬆了一口氣，但是她眼神所流露出來的憂郁和愛，使我有種難以言喻的奇怪感覺，也肯定Charlotte跟Cheney的故事絕對不是傳言中那麼簡單。要由我和顧逆衡把他們的玻璃鞋夢呈現出來，那是何等的悲哀。我倚到顧逆衡的肩上，遮掩著自己忍不住被這樣的情景觸動而流下的淚。
「Charlotte，我有這樣的榮幸邀請你跳一支舞嗎？」Cheney的聲音突然出現，我抬頭訝異的望著門前的人物，他搖著手上的盒子，「這是今年的生日禮物，不知道你可不可以穿著它跟我跳支舞？」
「方柔，專心一點。」耳邊傳來顧逆衡的聲音，讓我回過神來。
我瞥見Charlotte的臉上在Cheney引領下露出一個我今晚首次見到的笑容：「顧逆衡，我突然覺得很幸福。」
「那就不要讓幸福的感覺停下來喔！」顧逆衡臉帶微笑帶領我轉了一個迴旋。
小偏廳裡，音樂的旋播下，映襯著兩對翩翩起舞的身影，雖然大家有著各自的故事，但這刻透過舞蹈讓大家連繫起來。兩對被穿上起舞著的玻璃鞋，還有櫃子裡每一年的生日祝福，此時此刻皆閃耀著教人心動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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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文章的進度這麼緩慢~
祝大家，聖誕快樂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