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都不覺得自己長大了多少。

今天撥空和家人一道回苗栗外公家。距離上次見外公，已經是四個多月前的事，和如今的模樣相比，卻如此甚大。四個多月前外公說話含糊，走路歪斜，四個月後卻連話也不能說，也只能坐在輪椅上，更甚而連親人都認不得。醫生說外公腦部微血管幾乎是完全堵塞，現在還能活動，已算是半個奇蹟。

他在輪椅上掙扎，拼命地想站起，卻也徒勞無功。我無奈地只能緊抓著他的手笑著，從前可以一肩幾十公斤扁擔，現在卻連站都站不起來，我心疼卻也無能為力。

我握著他的雙手，陪他靜坐在廳前，看著外頭流潟的雨；好想念他拉著我的手叫我要乖乖聽話的情形，好想念他帶著我和哥哥去田野採火龍果的情形，好想念除夕夜時大家圍坐在茶几上打牌的情形，好想念以前，好想念童年。

當天沒做什麼事，就單純地和外公說話、餵他吃水果，後來軍中的長官緊急召回哥哥做賑災，所以我們約留了六小時而已。在要回台北時，我和外公告別，從出院起未發一語的外公，竟緊握了我的雙手回了聲，不大聲卻足以撼動在場大家的心，我抽離了雙手，坐進了車子裡，不再去看他。不看了，不忍看也不敢看。

雨，似乎更大了，眼前濛瀧一片的雨景更顯濛瀧，上了苗栗交流道，沿路我和家人們沒說話，眼前的細雨直到家都沒停過。

真的不覺得自己長大了，我真的沒發覺媽媽皺紋多了，我真的沒發覺她多了幾根白髮，我真的沒發覺時間跑好快，我真的沒發覺…。

雨，終究會晴天，也許那天我可以淡然。

98.8.8 晏 偶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