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四 )
欣路透過利雯為雨辰和佳君安排了一個午餐的約會，地點在台北市東區一家知名的義大利餐廳。
佳君比雨辰先到，服務生帶她到雨辰預定的座位。她最近皮膚很差，所以只好敷上一層又一層的粉霜，看來像戴著面具似的，卻好過以原來的面目見人。
雨辰準時抵達餐廳，她巡視全場一眼，看見佳君用粉餅盒上的鏡子端詳自己的臉。雨辰逕自走過去，和佳君面對面坐著。
「佳君小姐妳好，很高興能和妳一起共進午餐，說好了今天我請喔。」雨辰平素出門會化點淡妝，就是目前最流行的裸妝。
「林小姐嗎？妳好，小路沒一起來嗎？」佳君將粉盒收進她香奈兒的包包裡。在演藝圈裡混，輸人不輸陣，怎樣也要弄一些名牌上身。看看欣路的表姊也是一身光鮮亮麗，她很好奇對方究竟想問她什麼事？否則為何要如此大費周章透過田欣路安排這場午餐的約會。
「她早上有通告，我起床時她就出門了。」
服務生送上兩杯冰水和菜單，一旁等著她倆點餐。
雨辰快速的瀏覽菜單，為求省事她還是點一客菲力牛排全餐。
「我跟妳一樣吧。」佳君闔上菜單，最近她都沒胃口。
服務生收回菜單退下。
「妳也愛吃牛排嗎？」雨辰想等吃飽後再談鬼屋的事，她不想害佳君吃不下飯。
「還好，只是不知道要點什麼，乾脆就跟妳點一樣，我胃口不好，什麼都勾不起我的食欲。」
「妳應該多吃一點。」
佳君敏感的撫摸著臉頰問：「我太瘦了，是嗎？」
雨辰只是點點頭，沒多說什麼，她和佳君初次見面，交淺言深並不適宜。
「我儘量多吃一點……」她這些日子以來吃不好睡不好，短短三個月瘦了七公斤，她本來就不胖，現在瘦得跟紙片人一樣，風大點只怕就被吹跑了。
「妳可以詢問妳的醫生，問他開給妳的藥會抑制食欲嗎？不過什麼藥都有副作用就是了，妳自己要控制用藥。」現在許多藥物取得容易，有些情緒不穩的人意志力不夠的話，經常濫用藥物，因而加劇病情。雨辰注視著佳君，判斷她一定沒按照醫生的處方箋服藥。不過這怎麼怪她呢？她在鬼屋撞鬼，又身處那種工作環境之下，本來就會情緒失控，她極度脆弱時尋求藥物麻醉，又怎忍深責呢？
「我如果不吃藥根本睡不著……」她唇邊泛出一朵無力的微笑，看來比哭更難看。「我去廟裡拜也拜過了，也做了好幾場法事，可是我的身體狀況沒有好轉，運氣也越來越壞，我現在也不知該怎麼辦？」
「妳只要照顧好身體，可以正常工作，自然就會有工作上門。」
「最近好多人看到我就像看到鬼一樣，怕我帶衰運給他們，就只有一個好姊妹知道我不敢一個人住，讓我跟她分租一個房間。唉，只有在最倒楣的時候，才會知道誰是真正的好朋友。」她感觸很多，眼前只有雨辰在她面前讓她宣洩情緒。
「大概是妳想太多了，或許他們希望妳安靜休養吧。」雨辰不好不做出回應，其實牽涉到這類靈異事件，一般人為求自保而不得不保持一段距離。
「啊！真不好意思，一見面就跟妳發牢騷，我現在幾乎都關在家裡，太悶了，一見到人就忍不住哇啦哇啦的吐苦水。」
雨辰只是微微一笑，輕輕搖頭表示她並不介意。
「還是說點別的吧，不然大家更怕我了吧？或許是我不知不覺間帶給朋友壓力，才把朋友都嚇跑了。」她又露出無力的笑容。
「妳再休養一陣子，精神好了再出來，我想大家都又會聚集在妳身邊了。」雨辰聽得出來她看似豁達的說詞其實是在安慰她自己受創的心靈，實則她內心深處埋藏著極深的失落。越聰明的人煩惱越多，佳君言談間在在顯示她接受過一定程度的教育，並不是那類腦袋空空物慾卻極高的拜金女，怪不得她有那麼多感慨，如果她沒有遭逢這場厄運，在她的努力下，她的演藝事業應該會節節看漲的。
「演藝圈是很現實的，競爭又激烈，妳一不在那個位置馬上就被人取代。我從電視上消失才三個月，不過大概已經被觀眾遺忘了吧。啊！說不抱怨的，箭頭卻又轉向觀眾，唉！我真是的，怪不得朱莉說我太悲觀，呃‧‧‧朱莉就是我現在的室友，她是個模特兒，還不出名，妳應該不認識她。」
佳君兜來兜去講的都是很沉悶的話題，怪不得她那些朋友想閃，連雨辰現在都不知該說什麼，如果跟她熟一點還好，至少能聊點別的，可是這她第一次跟佳君接觸，缺乏共同話題。
佳君發現雨辰變沉默了，她不禁又開始感傷，自怨自艾的長吁短嘆，更讓雨辰坐立難安。
偏偏服務生還不送餐上來，雨辰只好站起來說道：「我先去洗手間洗個手，我剛是搭乘捷運來的，這附近不好停車。」
佳君也跟著站起來。「我也還沒洗手，現在病菌多，吃飯前先洗個手比較好。」
雨辰提醒她：「佳君小姐，妳忘了拿皮包。」
「喔，謝謝妳。」她怔了一下，調頭走回去拿包包。
雨辰基於禮貌站著等她一起去洗手間。這樣看來佳君的精神狀況真的很不好，才會忘東忘西，也有可能是藥物引起的副作用使得她精神渙散。也許佳君呆滯的眼神也是吃藥吃的，她回想起昨晚看的光碟裡的佳君眼睛並不像現在這樣失神，難道一般人口中的「卡陰」就是佳君現在的情況嗎？
她倆從洗手間回來不久，服務生也陸續送上她們的餐點。雨辰胃口很好，喝掉海鮮濃湯，又吃完她那份麵包，現在正津津有味的咀嚼著凱撒沙拉。
佳君投給雨辰一個羨慕的眼神，她才舀一匙濃湯送進口中，胃裡卻一陣翻滾，令她一陣噁心忍不住摀住口鼻乾嘔著。
雨辰看她那樣難過，覺得自己不該在她面前大吃大喝，於是放下叉子問道：「妳的胃是不是不太好？」
佳君拿著餐巾擦擦嘴，點頭道：「我二十歲前就有十二指腸潰瘍，出社會工作後又發作幾次住院，現在胃也有問題了。」
怪不得她會瘦成這副模樣，雨辰不禁替她感到難過，這麼多病痛纏身她的精神狀況會好才怪。
佳君把麵包撕成一小塊一小塊放進口中細細咀嚼，也勉強自己吃了點沙拉。
雨辰也重新拿起叉子把整盤沙拉吃得乾乾淨淨，享受美食的愉快感卻消失無蹤，彷彿被一股無形的壓力抑制住。連一起吃頓飯佳君也不是個好伙伴，她現在確實明顯出現社交障礙，除非同伴是厭食症或節食減肥者，不然很難相見歡吧？
「妳要不要再點一客冰淇淋聖代？冰淇淋也有熱量，多多少少有一點營養。」她想佳君一定吃不下油膩的牛排，冰淇淋比較爽口，含在嘴裡就化了。
佳君想了想，接受雨辰的建議。她也不願帶給別人壓力呀，到底為什麼她必須承受這些苦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