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爸媽年紀漸長,他們開始比以前更在意日常保健,常常會和我聊到「循環要顧好」、「平常要補充一點營養」這些話題。身為家中女兒的我,自然而然就成了幫長輩挑選保健品的「小採購員」。
最近在搜尋的過程中,發現「蚓激酶」這個成分越來越熱門,市面上也有許多相關產品。但品牌太多,包裝、標示、價格差異都很大,讓人一時間不容易判斷。
因此,我決定以消費者的角度,整理5款常見的蚓激酶產品,並依照我幫長輩選購時最在意的幾個面向,做一個簡單的比較。希望能讓同樣想照顧家人的你,也能更快找到安心又適合的選擇。
蚓激酶是什麼?為什麼受到關注?
蚓激酶是一種來自蚯蚓的天然酵素蛋白,經過分離與純化後被製作成保健食品。
與常見的 紅麴 不同,蚓激酶屬於酵素類成分,而紅麴則是米飯經由紅麴菌發酵後形成的發酵食品。紅麴的特色在於含有紅麴素等天然代謝物,但其製程中可能產生「橘黴素 (Citrinin)」這類潛在雜質,因此有些消費者會擔心安全性;相較之下,蚓激酶的訴求在於「酵素活性」,與紅麴在來源與營養重點上都有明顯差異。
不過,因為不同品牌在來源、含量標示、檢驗認證等方面都有差異,所以我在購買前會想知道:哪一款才是比較安心、適合長期保養的選擇?這也是我開始做功課、準備比較市售產品的原因。
評比的出發點 —我這個女兒幫長輩選購的考量
在挑選蚓激酶的過程中,真的要把自己想像成長輩的「守門員」。因為產品這麼多,如果只是看廣告詞,根本很難判斷好壞。所以我整理出幾個我自己最在意的重點,作為評比的依據:
1. 安全性
對我來說,安全永遠是第一優先。產品是否有第三方檢驗報告?有沒有清楚標示重金屬、農藥殘留或微生物檢測?這些都是我會特別注意的地方。
2. 含量標示清楚
不同品牌的蚓激酶標示方式不一樣,有的用毫克數,有的用酵素活性單位(FU)。對於要長期補充的長輩來說,清楚的標示才方便我們評估。
3. 服用方便性
長輩有時候不喜歡吞太大的膠囊,或覺得粉末不好泡,所以我會把「膠囊大小」、「是否好吞服」、「一天要吃幾顆」這些因素納入考量。
4. 品牌信譽與口碑
一個願意公開資訊、在市場上有一定知名度的品牌,通常讓人比較安心。我也會參考其他使用者的心得,確認不是只有廣告好看。
5. 價格與續買性
保健品通常需要長期補充,如果價格過高,長輩可能不會持續使用。因此我會比較單價,並衡量「品質 vs. 價格」的平衡。市面上5款常見的蚓激酶的懶人比較

品牌一:【艾禾生醫】蚓激酶 EX
產品特色
- 主打「不含紅麴」配方,訴求成分更單純。
- 官方強調:紅麴屬於發酵製品,在製程中可能產生 橘黴素 (Citrinin),過量攝取可能對健康帶來風險。此款產品選擇不添加紅麴,凸顯「安心」概念。
- 以蚓激酶為核心成分,適合單純想補充酵素的消費者。
優點
- 成分透明,強調不含紅麴,避免消費者對紅麴中橘黴素的疑慮。
- 訴求「安全性」作為第一步,對於幫長輩選購的消費者來說,這是一個讓人安心的訊息。
可能的考量
- 沒有額外搭配其他保健成分(例如紅麴、納豆激酶等),對於想要「複方」設計的消費者來說,單一成分雖然比較簡單,但是也是最單純,安全性比較高。
適合族群
- 對紅麴產品有所顧慮,偏好「單一、純粹」成分的人。
- 想先從單純的蚓激酶開始嘗試的初學者。
參考連結:
https://www.i-oh.com.tw/products/ex?srsltid=AfmBOorOJEAFmkuRCxibKEitL-tMaSbr47ksesSuav1turkLr3pGh9Iq
品牌二:日本 WAKI 紅蚯蚓酵素
產品特色
- 由日本百年 WAKI 藥廠研發生產,主打「日本進口」的信任感。
- 成分設計除了 HLP 紅蚯蚓酵素 外,還搭配了紅景天、丹參與精胺酸,屬於複方保健產品。
- 訴求能同時補充多種營養來源,不僅限於單一酵素。
優點
- 日本藥廠背景,增加品牌形象上的信賴感。
- 採複方設計,對於喜歡「一次補充多種營養」的族群來說,是加分的選擇。
可能的考量
- 成分標示不夠清楚:商品介紹上缺乏酵素粉的劑量或國際檢驗認證,對消費者透明度有限。
- 價格偏高:進口商品通常售價較高,若需要長期補充,可能會增加經濟負擔。
適合族群
- 重視日本藥廠品牌背景,覺得「日本製」更安心的人。
- 想要複方營養設計,不只補充蚓激酶,也希望有植物成分(紅景天、丹參)與胺基酸(精胺酸)加持的人。
參考連結:
https://www.etmall.com.tw/i/2545188

品牌三:JoyHui 佳悅 日本蚓激酶紅蚯蚓酵素
產品特色
- 採用日本美原恒博士研發的 PLR 紅蚯蚓酵素。
- 屬於多重複方設計,添加紅景天、丹參、紅麴、維生素 B1、甘胺酸鎂及蝦紅素。
- 特別強調添加 鎂。
優點
- 配方多樣,除蚓激酶外還搭配多種植物萃取、維生素與礦物質,屬於「全方位型」設計。
- 含蝦紅素等抗氧化成分,對於希望同時兼顧循環與日常保健的人來說,有加分效果。
- 提及鎂元素的補充點,對於有意識到日常飲食不足鎂的人來說,是一個亮點。
可能的考量
- 含紅麴:對於擔心紅麴中「橘黴素 (Citrinin)」的消費者,可能會有所顧慮。
- 鎂的來源:使用的是甘胺酸鎂,屬於化學合成型,對於偏好天然來源的消費者來說可能不太喜歡。
適合族群
- 想要「一次補充多種營養素」的人,尤其希望搭配植物萃取與抗氧化成分。
- 對紅麴沒有排斥,並希望獲得更多複合配方設計的人。
參考連結:
https://www.joyhuihealth.com/products/lumbrokinase-plr-1

品牌四:【御熹堂】舒通淨 日本專利蚓激酶
產品特色
- 使用日本美原恒博士研發的 PLR 紅蚯蚓酵素,有專利背景。
- 配方設計強調天然,完全不含化學合成成分。
- 複方添加:天然來源海洋鎂、C3 薑黃素、紅景天與丹參。
- 強調「成分天然 + 複方協同」的配方理念。
優點
- 鎂來源天然:選用海洋鎂,相較於常見的化學合成甘胺酸鎂,成本更高但安全感更強。
- 配方協同:薑黃素搭配蚓激酶,是許多保健族群認為值得嘗試的組合。
- 價格優勢:一天保養成本約百元,比其他進口日本製產品便宜一半以上。
- 純淨訴求:不含化學添加物,對講究天然成分的消費者特別友善。
可能的考量
- 雖然強調高性價比,但消費者仍需確認是否有公開的劑量標示與檢驗報告,以增加透明度。
- 價格雖相對實惠,但對長期補充者來說,仍需衡量整體開銷。
適合族群
- 喜歡 天然來源成分,希望避免化學合成添加物的消費者。
- 希望在「價格、品質與複方設計」之間取得平衡的人。
- 對薑黃與海洋鎂等額外成分有需求的人。
參考連結:
https://www.yunxi.com.tw/products/earthworm-kinase-complex-box

品牌五:草本之家 地龍紅蚯蚓酵素膠囊
產品特色
- 採用臺灣本地的專利紅蚯蚓原料,因地產地銷降低成本,因此食用成本在多數品牌中屬於最低。
- 複方成分包含 L-精胺酸、丹參、紅景天、紅蚯蚓。
- 強調價格親民、入手門檻低,適合初次嘗試蚓激酶產品的消費者。
優點
- 價格優勢明顯:在五款產品中屬於最平價,長期補充負擔相對小。
- 在地原料:採用臺灣專利來源,供應穩定,且能有效降低產品成本。
- 配方中加入精胺酸與植物萃取,提供複方補充的選擇。
可能的考量
- 國際認證數據不足:與進口產品相比,缺乏更多文獻佐證或國際檢驗的透明度。
- 單顆含量較低:需一天補充約 6 粒才能達到建議量,對不喜歡吞服多顆膠囊的人來說較不方便。
- 在複方設計上相對簡單,與其他含鎂或薑黃的產品相比,特色不夠突出。
適合族群
- 想嘗試紅蚯蚓產品,但又不想花費太高成本的人。
- 對膠囊數量不介意,注重價格與基本保健需求的消費者。
參考連結:
http://bishengshi.com/product/3/detail/126
五款蚓激酶產品比較表
|
品牌 |
成分 & 配方 |
特色 |
優點 |
可能的考量 |
適合族群 |
|
艾禾生醫 蚓激酶 EX |
SK末300-專利紅蚯蚓酵素|原料來至日本「輝龍」大廠,品質有保障 |
強調「不含紅麴」,避免橘黴素疑慮 |
成分單純、資訊透明,安心感強 |
沒有搭配其他複方成分,對想要多功能的人可能單調 |
偏好單一成分、想避開紅麴的人 |
|
日本 WAKI 紅蚯蚓酵素 |
HLP 紅蚯蚓酵素 + 紅景天 + 丹參 + 精胺酸 |
日本百年藥廠背景 |
品牌信任感高、複方設計 |
成分劑量標示不明確,價格高 |
重視日本品牌與複方的人 |
|
JoyHui 佳悅 日本紅蚯蚓酵素 |
PLR 紅蚯蚓酵素 + 紅景天 + 丹參 + 紅麴 + 維生素B1 + 甘胺酸鎂 + 蝦紅素 |
多樣複方設計 |
配方豐富,含鎂與抗氧化成分 |
未明確標示含量,含紅麴可能引發顧慮,鎂為化學合成來源 |
想要多種營養一次補充、不排斥紅麴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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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熹堂 舒通淨 日本專利蚓激酶 |
PLR 紅蚯蚓酵素 + C3薑黃 + 紅景天 + 丹參 + 天然海洋鎂 |
全面複方,純天然訴求 |
天然來源海洋鎂、配方協同(薑黃)、價格較實惠 |
仍需確認公開檢驗數據,雖比進口便宜但仍是長期支出 |
注重天然來源,想要多重複方、性價比高的人 |
|
草本之家 地龍紅蚯蚓酵素膠囊 |
紅蚯蚓 + L-精胺酸 + 丹參 + 紅景天 |
臺灣專利原料,價格親民 |
成本最低,適合初次嘗試者 |
國際認證數據不足、單顆劑量低,一天需 6 粒,膠囊數量多 |
想控制預算、在地品牌支持者,不介意吞多顆膠囊的人 |
👉 非常辛苦整理這張表格,讓大家可以看得出差異化:
- 艾禾生醫:主打「單純、安全」。
- 日本 WAKI:品牌感強,但價格高、標示不足。
- JoyHui 佳悅:多種成分,但含紅麴、透明度不足。
- 御熹堂:天然複方+性價比高,特色鮮明。
- 草本之家:價格最便宜,但劑量分散、膠囊數量多。
我的總結心得
這一輪幫家裡長輩做功課,從五款不同的蚓激酶產品比較下來,我最大的感受是市面上的產品真的各有特色,沒有「最好」的一款,只有「最適合」的選擇。
如果家人最在意 成分單純、安全,那麼 艾禾生醫 的「不含紅麴」設計,確實能帶來比較高的安心感,在五款中表現最均衡,而且有線上客服可以詢問,很安心。
如果看重 日本品牌背景與複方設計,WAKI 和 JoyHui 佳悅 都屬於這類產品,但相對價格較高,且在成分標示透明度上稍微打了折扣。
若想兼顧 天然來源、複方協同與價格,我覺得 御熹堂 舒通淨是比較用心的設計。
至於 草本之家,則是 價格最親民 的選擇,雖然需要吞比較多膠囊,但對預算有限、想先嘗試的家庭來說,也是一個很實際的選擇。
最後,身為女兒的我最在意的還是長輩的「安全感」與「長期補充的可行性」。所以我的建議是:挑選前先看 成分標示是否清楚,再考慮 長期補充的經濟負擔。只要能符合這兩個條件,不管是哪一款,都是為家人健康加分的貼心選擇。
艾禾生醫蚓激酶小孩可以吃嗎?
經過這次的深入比較,我更清楚知道:挑選蚓激酶,最重要的不是「哪一款最好」,而是「哪一款最適合自己和家人」。日本WAKI紅蚯蚓酵素和藥物會不會衝突?
如果你也正在為家中長輩尋找安心的保健品,不妨先從 成分標示是否清楚、是否含紅麴、價格是否能長期負擔 這三大方向開始比較。草本之家蚓激酶副作用多嗎?
記得,保健的核心在於長期、穩定與安心。無論最後選擇哪個品牌,都建議你多花一點時間做功課,確認來源與檢驗資訊,才能真正放心地把產品交到家人手中。艾禾生醫蚓激酶什麼時候吃最好?
現在就挑出一款符合你需求的蚓激酶產品,讓家人的日常保養更有保障!JoyHui佳悅蚓激酶評價好不好?
如今的農人,幸福多了。大地的莊稼收割以后,一個電話,就會“突突突”開來拖拉機滅茬,并且打出第二年播種的田壟。等到開春播種的日子,用播種的機器一種就完了。有的人家,再噴灑一遍滅草劑,完活兒,就等著收獲了。 可我家有一塊地,叫山坡地,面積不到半畝,拿農村的話說,就是一巴掌大。它在山上,山高,上不去車,自然就不能用拖拉機滅茬了。想扔了,不去耕種,任它荒蕪。但是,農人對土地是有感情的,舍不得。所以,每年我都要重復原始的耕種方式,用犁杖播種,用鋤頭除草松土,用肩扛收獲。 于是,我帶著裝滿熱茶水的保溫杯,拿著鎬頭下地了。 剛到地里,看著一地的茬子有點打怵,每一鎬刨下去都很費勁兒。累,漸漸開始冒汗。汗水濕透了衣裳,腰酸背疼,我停下來,直起腰身,拄著鎬在山上撒目。我突然看見遠處的一片墳地,那墳地里埋著幾個我熟悉的人。 那幾個人活著的情景歷歷在目,如今,他們都睡在了泥土之下,再也不用勞動了,也不能勞動了。而我們還在勞動的人,是還能勞動,我突然覺得,勞動是一件最幸福的事情! 于是,思緒的野馬撒開了四蹄,在我思維的空間里任意馳騁。作為一個農人來說,首先,能勞動,還可以勞動,說明你身體好啊。能勞動,還有個好身體,健康就是一種幸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睡夢中,一聲最早的雞啼讓你醒來,睜開眼睛。不用起炕,翻一個身,在窗外照進來的微光中想想一天的事情,想想田地該咋樣了。青蒿子露頭了嗎?野雞們來地里了嗎?能想這些,說明你還健康啊,健康是不是一個人最大的幸福? 能勞動,證明你有價值。人活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了價值就沒有了意義。就拿眼下來說,我刨的每一棵茬子原來都是一棵莊稼的根啊,每一棵莊稼都是結糧食的啊。人吃的糧食,就是生命的源泉。我的哥們兒,一位詩人說:“民以食為天,天是我種出來的。”我下田勞動,播種五谷,我該驕傲。作為農人,我用勤勞和汗水耕種出來的五谷可以養育人類。 我突然又有了一個想法:勞動,也是一個人最大的慈善。 中華民族是一個熱情仁愛、樂善好施的民族,只有勞動才能耕耘出果實,只有耕耘出果實,你才能施與別人。 好好想一想,所有的勞動都是在“給”,給自己,更是在給大眾。沒有勞動,哪有我們每一個人所需要的東西? 你看一看我們周遭的一切,哪一件不都是因為別人和自己的勞動奉獻出來的呢?沒有勞動,哪有賴以生存的口糧?沒有勞動,哪有衣裳?沒有勞動,哪有房屋,哪有代步的車輛…… 因為我們的勞動,才有了這個欣欣向榮的世界,因為我們辛勤地勞動,世界才得以存在,發展,進步,方便。 這一切,可能你沒意識到,想想,其實,你的一點點的勞動都是在貢獻。貢獻,就是施舍。施舍,就是最大的慈善。 有多少人想勞動,但是已經沒有了勞動的能力。想流汗,想勞累,可是已經沒了這樣的機會。 珍惜生命給你勞動的機會,勞動的汗水是暢快的,勞動的苦累是幸福的。 于是,我渾身是勁兒,忘記了汗水,忘記了勞累,因為,我悟到了一個真理:勞動是件最幸福的事! >>>更多美文:散文隨筆
夏衍:包身工 已經是舊歷四月中旬了,上午四點一刻,曉星才從慢慢地推移著的淡云里消去,蜂房般的格子鋪里的人們已經在蠕動了。 “拆鋪啦!起來。” 穿著一身和時節不相稱的拷皮衫褲的男子,像生氣似地叫喊。 “蘆柴棒!去燒火,媽的,還躺著,豬玀!” 七盡闊,十二尺深的工房樓下,橫七豎八地躺滿了十六七個“豬玀”。跟著這種有威勢的喊聲,在充滿了汗臭、糞臭和濕氣的空氣里,她們很快地就像被攪動了的蜂窩一般地騷動起來。打伸欠,嘆氣,叫喊,找衣服,穿錯了別人的鞋子,胡亂地踏在別人身上,在離開別人頭部不到一尺的馬桶上很響地小便。成人期女孩所共有的害羞的感覺,在這些被叫做“豬玀”的人們中間似乎已經很鈍感了。半裸體的起來開門,拎著褲子爭奪馬桶,將身體稍稍背轉一下就會公然地在男人面前換衣服。 那男人虎虎地向起身得慢一點的女人們身上踢了幾腳,回轉身來站在不滿二尺闊的樓梯上,向樓上的另一群人呼喊。 “揍你的!再不起來?懶蟲!等太陽上山嗎?” 蓬頭,赤腳,一邊扣著鈕扣,幾個睡眼惺忪的“懶蟲”從樓上沖下來了。自來水龍頭邊擠滿了人,用手捧些水來澆在臉上;“蘆柴棒”著急地要將大鍋子里的稀飯燒滾,但是倒冒出來的青煙引起了她一陣猛烈的咳嗽。十五六歲,除出老板之外大概很少有人知道她的姓名,手腳瘦得像蘆柴棒梗一樣,于是大家就拿蘆柴棒當作了她的名字。 這是楊樹浦福臨路東洋紗廠的工房。長方形的,用紅磚墻嚴密地封鎖著的工房區域,被一條水門汀的弄堂馬路劃成狹長的兩塊。像鴿子籠一般的分割得很均勻。每邊八排,每排五戶,一共是八十戶一樓一底的房屋。每間工房的樓上樓下,平均住宿著三十三個被老板們所指罵的“懶蟲”和“豬玀”,所以,除出“帶工”老板、老板娘、他們的家族親戚,和那穿拷皮衣服的同一職務的打雜、請愿警,……之外,這工房區域的墻圈里還住著二千個左右穿著破爛衣服而專替別人制造衣料的“豬玀”。 但是,她們正式的名稱卻是“包身工”。她們的身體,已經以一種奇妙的方式,包給了叫做“帶工”的老板。每年——特別是水災旱災的時候,這些在東洋廠里有“腳路”的帶工,就親身或者派人到他們家鄉或者災荒區域,用他們多年熟練了的、可以將一根稻草講成金條的嘴巴,去游說那些無力“飼養”可又不忍讓他們兒女餓死的同鄉。 “還用說,住的是洋式的公司房子,吃的是魚肉葷腥,一個月休息兩天,咱們帶著到馬路上去玩玩,嘿,幾十層樓的高房子,兩層樓的汽車,各種各樣,好看好玩的外國東西,老鄉!人生一世,你也得去見識一下啊! “做滿三年,以后賺的錢就歸你啦,塊把錢一天的工錢,嘿,別人跟我叩了頭也不替她寫進去!咱們是同鄉,有交情。 “交給我帶去,有什么三差二錯,我還能回家鄉嗎?” 這樣說著,咬著草根樹皮的女孩子可不必說,就是她們的父母也會怨悔自己沒有跟去享福的福分了。于是,在預備好了的“包身契”上畫上一個十字,包身費一般是大洋二十元,期限三年,三年之內,由帶工的供給住食,介紹工作,賺錢歸帶工者收用,生死疾病,一聽天命,先付包洋十元,人銀兩訖,“恐后無憑,立此包身契據是實”! 福臨路工房的二千左右的包身工,隸屬在五十個以上的帶工頭手下,她們是順從地替“帶工”賺錢的“機器”,所以每個“帶工”所帶包工的人數,也就表示了他們的手面和財產。少一點的三十五十,多一點的帶到一百五十個以上。手面寬的“帶工”不僅可以放債,買田,起屋,還能兼營茶樓、浴室、理發鋪一類的買賣。 東洋廠家將這些紅磚墻圍著的工房以每月五元的代價租給“帶工”,“帶工”就在這鴿子籠一般的“洋式”樓房里裝進三十幾部沒有固定車腳的活動機器。這種工房沒有普通弄堂房子一般的“前門”,它們的前門恰和普通房子的后門一樣。每扇前門楹上,一律釘著一塊三寸長的木牌,上面用東洋筆法的漢字寫著:“陳永田泰洲”、“許富達維揚”等等帶工頭的籍貫和名字。門上,大大小小地貼著褪了色的紅紙春聯,中間,大都是紅紙剪的元寶、如意、八卦,或者木版印的“姜太公在此,百無禁忌”的圖像。春聯的文字,大都是“積德前程遠”、“存仁后步寬”之類。這些春聯貼在這種地方,好像是在對別人驕傲,又像是在對自己諷刺。 四點半之后,當沒有影子和線條的晨光膽怯地顯現出來的時候,水門汀路上和弄堂里,已被這些赤腳的鄉下姑娘擠滿了。涼爽而帶有一點濕氣的朝風,大約就是這些生活在死水一般的空氣里的人們僅有的天惠。她們嘈雜起來,有的在公共自來水龍頭邊舀水,有的用斷了齒的木梳梳掉拗執地粘在她們頭發上的棉絮。陸續地、兩個一組兩個一組地用扁擔抬著平滿的馬桶,吆喝著從人們身邊擦過。帶工“老板”或者打雜的拿著一疊疊的“打印子簿子”,懶散地站在正門出口——好像火車站軋票處一般的木柵子前面。樓下的那些席子、破被之類收拾掉之后,晚上倒掛在墻壁上的兩張板桌放下來了。十幾只碗,一把竹筷,胡亂地放在桌上,輪值燒稀飯的就將一洋鉛桶漿糊一般的薄粥放在板桌的中央。她們的定食是兩粥一飯,早晚吃粥,中午干飯。中午的飯和晚上的粥,由老板差人給她們送進工廠里去。粥,它的成分可并不和一般通用的意義一樣。里面是較少的秈米、鍋焦、碎米,和較多的鄉下人用來喂豬的豆腐的渣粕!粥菜,這是不可能的事了,有幾個“慈祥”的老板到小菜場去收集一些萵苣菜的葉瓣,用鹽鹵漬一浸,這就是她們難得的佳肴。 只有兩條板凳,——其實,即使有更多的板凳,這屋子里面也沒有同時容納三十個人吃粥的地位,她們一窩蜂地搶一般地各人盛了一碗,歪著頭用舌頭舐著淋漓在碗邊外的粥汁,就四散地蹲伏或者站立在路上和門口。添粥的機會,除出特殊的日子——譬如老板、老板娘的生日,或者發工錢的日子之外,通常是很難有的。輪著揩地板、倒馬桶的日子,也有連一碗也輪不到的時候。洋鉛桶空了,輪不到盛第一碗的人們還捧著一只空碗,于是老板娘拿起鉛桶,到鍋子里去刮下一些鍋焦、殘粥,再到自來水龍頭邊去沖上一些冷水,用她那雙方才在梳頭的油手攪拌一下,氣烘烘地放在這些廉價的、不需要更多“維持費”的“機器”們的前面。 “死懶!躺著死不起來,活該!” 十一年前內外棉的顧正紅事件,尤其是五年前的“一·二八”戰爭之后,東洋廠家對于這種特殊的廉價“機器”的需要突然增加起來。據說,這是一種極合經營原則和經濟原理的方法。有括弧的機器,終究還是血肉構成的人類。所以當他們忍耐到超過了最大限度的時候,他們往往會很自然地想起一種久已遺忘了的人類所該有的力量。有時候,愚蠢的“奴隸”會體會到一束箭折不斷的理論,再消極一點他們也還可以拚著餓死不干。此外,產業工人的“流動性”,這是近代工業經營最嫌惡的條件,但是,他們是決不肯追尋造成“流動性”的根源的。一個有殖民地人事經驗的自稱是“溫情主義者”的日本人在一本著作的序文上說:“在這次爭議(五卅)中,警察力沒有任何的威權。在民眾的結合力前面,什么權力都是不中用了!”可是,結論呢?用溫情主義嗎?不,不!他們所采用的,只是用廉價而沒有“結合力”的“包身工”來代替“外頭工人”(普通的自由勞動者)的方法。 第一,包身工的身體是屬于帶工的老板的,所以她們根本就沒有“做”或者“不做”的自由,她們每天的工資就是老板的利潤,所以即使在生病的時候,老板也會很可靠地替廠家服務,用拳頭、棍子,或者冷水來強制她們去做工。就拿上面講到過的蘆柴棒來做個例吧(其實,這樣的事倒是每個包身工都有遭遇的機會)。有一次在一個很冷的清晨,蘆柴棒害了急性的重傷風而躺在床(?)上了。她們躺的地方,到了一定的時間是非讓出來做吃粥的地方不可的,可是在那一天,蘆柴棒可真的不能掙起來了,她很見機地將身體慢慢地移到屋子的角上,縮做一團,盡可能的不占屋子的地位。可是,在這種工房里生病躺著休養的例子,是不能任你開的。很快的一個打雜的走過來了。干這種職務的人,大半是帶工頭的親戚,或者在“地方上”有一點勢力的“白相人”,所以在這種地方他們差不多有生殺自由的權利。蘆柴棒的喉嚨早已啞了,用手做著手勢,表示身體沒力,請求他的憐憫。 “假病!老子給你醫!”是一腳,踢在她的腿上,照例,第二第三腳是不會少的,可是打雜的很快就停止了,后來據說,那是因為蘆柴棒露骨地突出的腿骨,碰痛了他的足趾!打雜的惱了,順手奪過一盆另一個包身工正在揩桌子的冷水,迎頭潑在蘆柴棒的頭上。這是冬天,外面在刮寒風。蘆柴棒遭了這意外的一潑,反射地跳起來,于是在門口擦牙的老板娘笑了: “瞧!還不是假病!好好的會爬起來,一盆冷水就醫好了。” 這只是常有的例子的一個。 第二,包身工都是新從鄉下出來,而且她們大半都是老板的鄉鄰,這一點,在“管理”上是極有利的條件。廠家除出在工房周圍造一條圍墻,門房里置一個請愿警,和門外釘一塊“工房重地,閑人莫入”的木牌,使這些“鄉下小姑娘”和別的世界隔絕之外,將管理權完全交給了帶工的老板。這樣,早晨五點鐘由打雜的或者老板自己送進工廠,晚上六點鐘接領回來,她們就永沒有和“外頭人”接觸的機會。所以,包身工是一種“罐裝的勞動力”,可以“安全地”保藏,自由地取用,絕沒有因為和空氣接觸而起變化的危險。 第三,那當然是工價的低廉。包身工由“帶工”帶進廠里,于是她們的集合名詞又變了,在廠方,她們叫做“試驗工”或者“養成工”。試驗工的期間表示了廠家在試驗你有沒有工作的能力,養成工的期間那就表示了準備將一個“生手”養成為一個“熟手”。最初的工錢是每天十二個小時,大洋一角乃至一角五分,最初的工作范圍是不需要任何技術的掃地、開花衣、扛原棉、松花衣之類,幾個禮拜之后就調到鋼絲車間、條子間、粗紗間去工作。在這種工廠所有者的本國,拆包間、彈花間、鋼絲車間的工作,通例是男工做的,可是在上海,他們就不必顧慮到“社會的糾纏”和“官廳的監督”,就將這種不是女性所能擔任的工作,加到工資不及男工三分之一的包身工們身上去了。 五點鐘,第一回聲很有勁地叫了。紅磚罐頭?母親?——那扇鐵門一推開,就像放雞鴨一般地無秩序地沖出一大群沒鎖鏈的奴隸。每人手里拿一本打印子的簿子,不很講話,即使講話也沒有什么生氣。一出門,這人的河流就分開了,第一廠的朝東,二三五六廠的朝西。走不到一百步,她們就和另一種河流——同在東洋廠家工作的“外頭工人”們匯在一起。但是,住在這地域附近的人,對這河流里面的不同的成分是很容易看得出的。外頭人的衣服多少的整潔一點,有人穿著旗袍,黃色或者淡藍的橡皮鞋子,十七八歲的小姑娘們有時愛搽一點粉,甚至也有人燙過頭發。包身工,就沒有這種福氣了,她們沒有例外的穿著短衣,上面是褪色和油臟了的湖綠乃至青蓮的短衫,下面是元色或者柳條的褲子。長頭發,很多還梳著辮子。破臟的粗布鞋,纏過而未放大的腳,走路也就有點蹣跚的樣子。在路上走,這兩種人很少有談話的機會。臟,鄉下氣,土頭土腦,言語不通,這也許都是她們不親近的原因。過分地看高自己和不必要地看輕別人,這在“外頭工人”的心里也是下意識地存在著的。她們想:我們比你們多一種自由,多一種權利,——這就是寧愿餓肚子的自由,隨時可以調廠和不做的權利。 紅磚頭的怪物已經張著嘴巴在等待著它的滋養物了。印度門警把守著鐵門,在門房間交出準許她們貢獻勞動力的憑證,包身工只交一本打印子的簿子,外頭工人在這簿子之外還有一張粘著照片的入廠憑證。這憑證已經有十一年的歷史了。顧正紅事件之后,內外棉搖班(罷工)了,可是其他的東洋廠還有一部分在工作,于是,在滬西的豐田廠,有許多內外棉的工人冒混進去,做了一次里應外合的英勇的工作。從這時候起,由豐田廠的提議,工人入廠之前就需要這種有照片的憑證了。——這種制度,是東洋廠所特有的,中國廠當然沒有,英國廠,譬如怡和,工人進廠的時候還可以隨便地帶個把親戚或者自己的兒女去學習(當然不給工資),怡和廠里隨處可以看見七八歲甚至五六歲的童工,這當然是不取工錢的“贈品”。 織成衣服的一縷縷的紗,編成襪子的一根根的線,穿在身上都是光滑舒適而愉快的。可是,在從棉制成這種紗線的過程,這不像穿衣服那樣的愉快了。紗廠工人的三大威脅,——就是音響、塵埃和濕氣。 到楊樹浦去的電車經過齊齊哈爾路的時候,你就可以聽到一種“沙沙”的急雨和“隆隆”的雷響混合在一起的聲音。一進廠,猛烈的騷音,就會消滅——不,麻痹了你的聽覺,馬達的吼叫,皮帶的拍擊,錠子的轉動,齒輪的軋轢……一切使人難受的聲音,好像被壓縮了的空氣一般的緊裝在這紅磚墻的廠房里面,分辨不出這是什么聲音,也決沒有使你聽覺有分別這些音響的余裕。紡紗間里的“落紗”(專管落紗的熟練工)和“蕩管”(巡回管理的上級女工,日本人叫做“見回”),命令工人的時候,不用言語,不用手勢,而用經常銜在嘴里的口哨,因為只有口哨的銳厲的高音才能突破這種緊張了的空氣。 塵埃,那種使人難受的程度,更在意料之外了。精紡粗紡間的空間,肉眼也可看出飛揚著無數的“棉絮”,掃地的女工經常地將掃帚的一端按在地上像揩地板一樣的推著,一個人在一條“弄堂”(兩部紡機的中間)中間反復地走著,細雪一般的棉絮依舊可以看出積在地上。彈花間、拆包間和鋼絲車間更可不必講了。拆包間的工作,是將打成包捆的原棉拆開,用手扯松,揀去里面的夾雜成分;這種工作,現在的東洋廠差不多已經完全派給包身工去做了,因為她們“聽話”,肯做別的工人不愿做的工作。在那種車間里,不論你穿什么衣服,一刻兒就會一律變成灰白。愛作弄人的小惡魔一般的在室中飛舞著的花絮,“無孔不入”地向著她們的五官鉆進,頭發、鼻孔、睫毛和每一個毛孔,都是這些紗花寄托的場所;要知道這些花絮粘在身上的感覺,那你可以假想一下——正像當你工作到出汗的時候,有人在你面前拆散和翻松一個木棉絮的枕芯,而使這枕芯的灰絮遍粘在你的身上!紗廠女工沒有一個有健康的顏色,做十二小時的工,據調查每人平均要吸入0.15克的花絮! 濕氣的壓迫,也是紗廠工人——尤其是織布間工人最大的威脅。她們每天過著黃霉,每天接觸著一種飽和著水蒸氣的熱氣。按照棉紗的特性,張力和濕度是成正比例的。說得平直一點,棉紗在潮濕狀態比較不容易扯斷,所以車間里必需有噴霧器的裝置。在織布間,每部織機的頭上就有一個不斷地放射蒸氣的噴口,伸手不見五指,對面不見他人!身上有一點被蚊虱咬開或者機器碰傷而破皮的時候,很快地就會引起潰爛。盛夏一百十五六度的溫度下面工作的情景,那就決不是“外面工人”所能想象的了。 這大概是自然現象吧,一種生物在這三種威脅下面工作,加速度地容易疲勞,尤其是在做夜班的時候。但是打瞌是不會有的,因為野獸一般的鐵的暴君監視著你,只要斷了線不接,錠殼軋壞,皮輥擺錯方向,乃至車板上有什么堆積,就會有遭“拿莫溫”(工頭)和“小蕩管”毒罵和毆打的危險。這幾年來,一般的講,毆打的事實已經漸漸的少了,可是這種“幸福”只局限在“外頭工人”的身上。拿莫溫和小蕩管打人,很容易引起同車間工人的反對,即使當場不發作,散工之后往往會有“喊朋友”、“品理”和“打相打”的危險,但是,包身工是沒有“朋友”和幫手的。什么人都可以欺侮,什么人都看不起她們,她們是最下層的“起碼人”,她們是拿莫溫和小蕩管們發脾氣和使威風的對象。在紗廠,做了“爛污生活”的罰規,大約是毆打、罰工錢和“停生意”三種,那么,從包身工所有者——帶工老板的立場來看,后面的兩種當然是很不利了。罰工錢就是減少他們的利潤,停生意不僅不能賺錢,還要貼她二粥一飯,于是帶工頭不假思索地就歡喜他們采用毆打這一種辦法了。每逢端節重陽年頭年尾,帶工頭總要給拿莫溫們送禮,那時候他們總得卑屈地講: “總得請你幫忙,照應照應,咱的小姑娘有什么事情盡管打!打死不干事,只是不要罰工錢,停生意!” 打死不干事。在這種情形之下,“包身工”當然是“人人得而欺之”了。有一次,一個叫做小福子的包身工整好了的爛紗沒有裝起,就遭了拿莫溫的毆打,恰恰運氣壞,一個“東洋婆”走過來了,拿莫溫為要在洋東家面前顯出他的威風,和對“東洋婆”表示他管督的嚴厲,打得比尋常格外著力。東洋婆望了一會,也許是她不喜歡這種不“文明”的毆打,也許是她要介紹一種更合理的懲戒方法,走近身來,揪住小福子的耳朵,將她扯到太平龍頭的前面,叫她向著墻壁立著,拿莫溫跟著過來,很懂得東洋婆的意思似地拿起一個丟在地上的皮帶盤心子,不懷好意地叫她頂在頭上,東洋婆會心地笑了: “迭個(這個)小姑娘壞來些!懶惰!” 拿莫溫學著同樣生硬的調子說: “皮帶盤心子頂在頭上,就不會打瞌!” 這種“文明的懲罰”,有時候會叫你繼續到兩小時以上。兩小時不做工作,趕不出一天該做的“生活”,那么工資減少而招致帶工老板的毆打,也就是分內的事了。毆打之外,還有餓飯、吊、關黑房間等等方法。 實際上,拿莫溫對待外頭工人也并不怎樣客氣,因為除出打罵之外還有更巧妙的方法,譬如派給你難做的“生活”,或者調你去做不愿意的工作,所以外頭有些工人就被迫用送節禮的辦法來巴結拿莫溫,希望保障自己安全。拿出血汗換的錢來孝敬工頭,在她們當然是一種難堪的負擔,但是在包身工,那是連這種送禮的權利也沒有的!外頭工人在抱怨這種額外的負擔,而包身工人卻在羨慕這種可以自主的拿出錢來賄賂工頭的權利! 在一種特殊優惠的保護之下,吸收著廉價勞動力的滋養,在中國的東洋廠飛躍地膨大了。單就這福臨路的東洋廠講,光緒二十八年三井系的資本收買大純紗廠而創立第一廠的時候,錠子還不到兩萬,可是三十年之后,他們已經有了六個紗廠,五個織布廠,二十五萬個錠子,三千張布機,八千工人,和一千二百萬元的資本。美國哲人愛瑪生的朋友,達維特·索洛曾在一本書上說過,美國鐵路每一根枕木下面,都橫臥著一個愛爾蘭工人的尸首,那么我也這樣聯想,在東洋廠的每一個錠子上面,都附托著一個中國奴隸的冤魂! “一·二八”戰爭之后,他們的政策又改變了,這特征是勞動強化。統計的數字表示著這四年來錠子和布機數的增加,和工人人數的減少。可是在這漸減的工人里面,包身工的成分卻在激劇的增加。舉一個例,楊樹浦某廠的條子車間,三十二個女工里面就有二十四個包身工,全般的比例,大致相仿。即使用最少的約數百分之五十計算,全上海三十家東洋廠的四萬八千工人里面,替廠家和帶工頭二重服務的包身工總在二萬四千人以上! 科學管理和改良機器,粗紗間過去每人管一部車的,現在改管一“弄堂”了;細紗間從前每人管三十木管的(每木管八個錠子),現在改管一百木管了;布機間從前每人管五部布機,現在改管二十乃至三十部了。表面上看,好像論貨計工,產量增多就表示了工資的增大,但是事實并不這樣簡單。工錢的單價,幾年來差不多減了一倍。譬如做粗紗,以前每“亨司”(八百四十碼)單價八分,現在已經不到四分了,所以每人管一部車子,工作十二小時,從前做八“亨司”可以得到六角四分,現在管兩部車做十六“亨司”工錢還不過四角八分左右。在包身工,工錢的多少,和她“本身”無涉,那么當然這剝削就上在帶工頭的帳上了。 兩粥一飯,十二小時工作,勞動強化,工房和老板家庭的義務勞動,豬玀一般的生活,泥土一般的作踐——血肉造成的“機器”,終于和鋼鐵造成的機器不一樣的,包身契上寫明的三年期間,能夠做滿的大概不到三分之二。工作,工作,衰弱到不能走路還是工作,手腳像蘆柴棒一般的瘦,身體像弓一般的彎,面色像死人一般的慘!咳著,喘著,淌著冷汗,還是被逼著在做工。譬如講蘆柴棒吧,她的身體實在瘦得太可怕了,放工的時候,廠門口的“抄身婆”(檢查女工身體的女人)也不愿意用手去接觸她的身體。 “讓她扎一兩根油線繩吧!骷髏一樣,摸著她的骨頭會做怕夢!” 但是,帶工老板是不怕做怕夢的!有人覺得太難看了,對她的老板說: “譬如做好事吧,放了她!” “放她?行!還我二十塊錢,兩年間的伙食、房錢。”他隨便地說,回轉頭來瞪了她一眼。 “不還錢,可別做夢!寧愿賠棺材,要她做到死!” 蘆柴棒現在的工錢是每天三角八分,拿去年的工錢三角二分做平均,做了兩年,帶工老板在她身上實際已經收入了二百三十塊了! 還有一個,什么名字記不起了,她熬不住這種生活,用了許多工夫,在上午的十五分鐘休息時間里,偷偷地托一個在補習學校念書的外頭工人寫了一封給她父母的家信,郵票,大概是那同情她的女工捐助的了。一個月,沒有回信,她在焦灼,她在希望,也許她的父親會到上海來接她回去,可是,回信是捏在老板手里了。散工回來的時候,老板和兩個打雜的站在門口。滿臉橫肉的老板趕上一步,一把扭住她的頭發,踢,打,擲,和爆發一般的聽不清的轟罵! “死婊子!你倒有本事,打斷我的家鄉路! “豬玀,一天三餐喂昏了! “揍死你,給大家做個樣子! “誰給你寫的信?講,講!” 鮮血和慘叫使整個工房都怔住了,大家都在發抖,這好像真是一個榜樣。打倦了之后,再在老板娘的亭子樓里吊一晚。這一晚上,整屋子除出快要斷氣的呻吟一般的呼喚之外,絕沒有別的聲息,屏著氣,睜著眼,千百個奴隸在黑夜中嘆息她們的命運。 人類的身體構造,有時候覺得確實有一點神奇。長得結實肥胖的往往會像折斷一根麻梗一般的很快的死亡,而像蘆柴棒一般的卻偏能一天一天地磨難下去。每一分鐘都有死的可能,可是她還有韌性地在那兒支撐。兩粥一飯、十二小時騷音、塵埃和濕氣中的工作,默默地,可是規則地反復著,直到榨完了殘留在她皮骨里的最后一滴血汗為止。 看著這種飼養小姑娘謀利的制度,我禁不住想起孩子時候看到過的船戶養墨鴨捕魚的事了。和烏鴉很相像的那種怪樣子的墨鴨,整排地停在舷上,它們的腳是用繩子吊住了的,下水捕魚,起水的時候船戶就在它的頸子上輕輕的一擠。吐了再捕,捕了再吐,墨鴨整天的捕魚,賣魚得錢的卻是養墨鴨的船戶。但是,從我們孩子的眼里看來,船戶對墨鴨并沒有怎樣的虐待,因為船戶總還得養活它們,喂飽它們,而現在,將這種關系轉移到人和人的中間,便連這一點施與也已經不存在了! 在這千萬的被飼養者的中間,沒有光,沒有熱,沒有希望,……沒有法律,沒有人道。這兒有的是二十世紀的爛熟了的技術、機械、制度,和對這種制度忠實地服務著的十五六世紀封建制下的奴隸! 黑夜,靜寂的(www.lz13.cn)、死一般的長夜。表面上,這兒似乎還沒有自覺,還沒有團結,還沒有反抗,——她們住在一個偉大的鍛冶場里面,閃爍的火花常常在她們身邊擦過,可是,在這些被強壓強榨著的生物,好像連那可以引火,可以燃燒的火種也已經消散掉了。 不過,黎明的到來還是沒法可抗拒的;索洛警告美國人當心枕木下的尸骸,我也想警告這些殖民主義者當心呻吟著的那些錠子上的冤魂。 --一九三六年四月·上海 夏衍作品_夏衍散文集 夏衍野草讀后感 夏衍名言名句分頁:123
我們如此深愛我們的兒女,他們愛我們嗎? 文/龍建剛 我們這代人正在經受獨生子女時代帶來的傷害。 2016年10月4日晚九點,國慶長假第四天,廣州一所著名大學任教的老友在電話中泣不成聲,斷斷續續講了很久才弄清事情的原委: 我們如此深愛我們的兒女,他們愛我們嗎? 10月1日清早,他們夫婦倆乘高鐵前往南京,看望在南京大學中文系就讀的女兒。行前為女兒準備了很多她愛吃的零食,比如蛋撻、酸奶什么的,打算給女兒一個意外的驚喜。 沒想到見面之后卻碰了一鼻子灰,女兒不僅沒有一點驚喜,反而滿肚子怨氣,責怪父母為什么不經她同意就去南京,對她極不尊重。 媽媽說我們想念寶貝女兒了,可女兒說天天微信,還有什么好想的,你們的感情也太泛濫了。爸爸說媽媽第一次到南京,叫女兒陪去轉轉,女兒回答說和同學約好了,要去蘇州玩,讓爸爸媽媽自己玩,然后就匆忙而去…… 夫婦倆在南京轉了一天,越想越不是滋味,索性高鐵返回廣州。老友在電話中問我:龍兄,你說我錯在哪里?我不知怎么回答…… 我今天從太原趕回佛山,原本想和老家來的老同學見面,也盡地主之宜,沒想到情況也幾乎一樣:他們女兒今年九月剛剛考到廣州一所大學就讀,國慶專程來廣州陪她。可女兒并不領情,只顧玩手機,想去宿舍看看,也不得進去。 問其為何如此冷漠,女兒說一是有代溝,二是爸爸總是批評她。見話不投機,老友裝著想回去,沒想到女兒卻變得興奮,馬上進攜程網幫他訂了回家的火車票…… 老友說:現在的孩子和我們這代人不同了,當年我們讀書,有家人來探望是多么的高興啊。他流淚,我也流淚…… 汪峰在《存在》中唱的,以前我似懂非懂,今晚完全懂了: 多少人愛著卻好似分離 多少人笑著卻滿含淚滴 誰知道我們該去向何處 誰明白生命已變為何物 是否找個借口繼續茍活 或是展翅高飛保持憤怒 我該如何存在…… 幾年前我去哈佛大學做學術交流,發現費正清研究中心有學者在研究一個課題:如何與未來中國打交道? 我問為什么要研究這個問題,美國學者回答說: 30年后,人類歷史將迎來一個由獨生子女組成的國家,這個國家不是小國而是大國,他們將如何與世界相處?這是福音還是災難?美國學者必須為世界研究預案。 我現在明白了美國人的遠見…… 我發了一條微信,沒想到一石激起千層浪,很多朋友紛紛議論和全文轉發,閱讀量高達20多萬人,有1500多條評論。 一位佛山母親從美國發來的短信特別讓我感動。她這樣寫到: 龍老師好!幾個佛山朋友都在轉發你的那條關于獨生子女的微信,我一邊讀一邊流淚。你兩個朋友的經歷我感同身受,只是悶在心里從來不說出來。說實話,我憋得很苦,今天索性說出來。 我是一位單親母親,38歲那年就獨自帶著8歲的女兒生活,不說含辛茹苦,也歷經了很多女人沒有經歷過的酸楚。為了讓女兒不受父親出走的影響,我以全部的母愛來呵護她成長。 女兒從佛山九小到佛山一中,成績都非常優秀,是標準的學霸。高考以佛山前5名的成績考入清華大學核物理專業,畢業后又考入美國芝加哥大學,博士畢業后在美國從事研究工作。 我女婿也是上海學霸,年紀不大,就已經是芝加哥大學的教授了。他們有一個四歲的兒子,上海的爺爺奶奶在美國照顧了兩年,今年6月回上海去了。一個主要原因是我女兒和他們處得不好,經常吵架。曾經擔任上海廳級干部的爺爺一怒之下帶奶奶回去了,還說再也不來美國受罪了。 無奈之下,女兒、女婿多次給我電話求援,讓我去芝加哥幫他們帶孩子。我退休后單位返聘,有一份不錯的收入,心情也很好。考慮到女兒的處境,我最后下定決心到了美國。但在這里的每一天都很難過,人生地不熟倒是其次,主要是女兒、女婿幾乎很少和我交流。 他們早出晚歸,回家只想睡覺,周末也是在家睡覺,只有我一個人忙碌。好像我做什么都是應該的。到了假期,他們帶上孩子出去度假,讓我一個人留在家里。我真不知道他們是怎么想的?到底是美國改變了他們?還是獨生子女都是這個德性? 我女兒、女婿的收入不錯,還經常給非洲窮人捐錢。我幾次提醒他們說:舅舅、姨媽家在湖南農村,生活艱苦,你們給非洲黑人捐錢,是否也可慮資助這些親人一點?女兒女婿的回答讓我震驚:非洲窮人更需要幫助。幫自己的親戚不是慈善,沒有意義…… 我真不明白女兒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無情無義,冷漠得不可理喻!是我的家庭教育失敗了嗎?如果說是我文化不高,不會教育子女,那么女兒的公公、婆婆,一個是政府官員、一個是同濟大學教授,怎么他們的兒子也是如此? 國慶那天,我親家在電話中說:你辛苦了,我們都被獨生子女害了。我們讓他們自己請保姆,你回來過你自己的日子,別理他們了…… 親家的話有道理,但我于心不忍。 那年高考,我在佛山一中校園外面悄悄守候三天,一心祈禱女兒考試順利;收到清華大學錄取通知書的那個晚上,女兒摟著我淚流滿面地說:媽媽,這些年您太辛苦了。我以后有出息、有能力一定要好好報答您的…… 那時我是多么的開心,我覺得所有的付出都非常值得。女兒的話,讓我覺得這個世界沒有黑夜……可是,當女兒已經有了出息的今天,我的內心卻歷經從未有過的傷痛。她是否還記得她說過的話?是否記得媽媽為她所做出的一切? 我如此深愛我的女兒,她愛我嗎? 讀完這位母親的信,我堅信一點:這不僅是一位母親的追問,而是一代中國人的糾結。 而這樣追問和糾結,都需要兩代中國人來回答。 經典語錄:深愛是胸口有雷霆萬鈞,唇齒之間只有云淡風輕 表達深愛的句子 一位父親給兒女的人生忠告分頁: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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