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與藤與愛情 蕭之華
樹與藤與愛情 蕭之華
那天,在她面前,我隨意唸了一句莊子的話:「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唸者隨意,聽者專心。她聽了,竟正色地回我:「我當然沒理由要纏著你不放,你當然也沒道理要耽心被糾纏呀!」
她心靈結構精密,反應敏銳,敏銳到有點敏感。
聽她不溫不火的淡然口氣,看她臉上有持無恐的表情,我知道我踩到了沼澤溼地的泥坑,處理不好,不是爬不起來,而是會沉沒下去。
我瞭解,她話只說了一半,另一半沒說出口,想必是:「你耽心本姑娘滯銷?省省吧!我可搶手得很!」
知道自己踩到了泥坑,雖然是偶然失足。我趕緊危機處理,向她解釋:「我不是贊同這句話,我正要批判這句話,是妳反應快了一點!」
我正在想,千百年來,莊子這句話,他說得逍遙,卻不知貽誤過多少人?沒想到,麻煩竟然無端上身。
「我幾時說過怕妳纏?我是怕妳不纏呀!我們相濡以沫,我還希望妳是螞蝗呢!是妳自己說的。」我繼續辯解。
我想起了我們第一次的親吻,車上,車停淺水灣的一處海邊。
「味道真好,你怎麼形容?」吻罷,陶醉,脈脈含情,她問我。
「相濡以沫。」我回答她。以後的每一次,她一樣問,我一樣答。
有一次,我們一起赤足涉過山間小溪,捲起褲管,手牽手,摸著石頭過河。「有螞蝗!在你腳上!」過得小溪,上了岸,她眼尖,發現我左小腿下方附了一隻螞蝗。是一隻長約三公分的小螞蝗,油光亮麗,身體半鼓,吸了半飽的血,我的血。滲血處癢了起來,我伸手撕下螞蝗,順手就想往草叢裡丟。「且慢!給我!」她突然阻止我,伸出她雪白的小手掌。「如果有來生,我正想變成螞蝗,附你身上,吸你的血!」她矜笑地說,我把螞蝗放她手掌中。螞蝗帶血,在她如雪的掌上蠕動,紅染雪地。她小心地把螞蝗放回溪中,順溪水流走。
「現在,妳想脫身也難,妳不纏我,我倒要纏妳呢!」我對她宣示。我想起了一首《客家山歌》,拉開嗓門就唱給她聽。
入山看見藤纏樹,
出山看見樹纏藤。
樹死藤生纏到死,
藤死樹生死也纏!
聽完了山歌,她並不答話,而是偏著頭,拋媚眼,報我以她特有的,半是靦腆,半是矜持的深情微笑,羞澀地向我胸前依偎。
兩情繾綣,互相纏綿。我不便透露,接下來,我們做了甚麼?
若有人問我愛情是甚麼?我會回答,相濡以沫,螞蝗吸血,古木青藤的百年相纏。那就是愛情。
二0一三年九月七日。
二0一三年九月七日。
- 1樓. Melody 心靈小棧2013/09/08 00:30好令人稱羨 纏綿悱惻的愛情 謝謝分享! 蕭大哥 我現在是您的"鄰居"了 來打個招呼喔!歡迎歡迎!台灣妹子!我那「阿篤仔」洋女婿可好?十分高興遠親變近鄰! 蕭之華 於 2013/09/08 00:49回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