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一開始，六十二歲的禿頭教授大衛，憂傷地望著窗外。他自願放
棄一個廿四歲的女孩，他貪戀她年輕的肉體，卻害怕承諾、害怕婚姻
、害怕愛，只因他對垂死的肉身沒自信，幻想隨時可能失去她。

她卻相反，曾對他說過上百次我愛你，卻從不讓自己輕聲說：「我渴
望你，我是如此想要你─沒有你的老二我就活不下去。」

接著，響起大衛的旁白：「我記得那是女星貝蒂戴維斯說的，『老年
不適合膽小的人』。大文豪托爾斯泰則說，『男人生命中最大的意外
是老年』。老年不知不覺上身，你問自己，就像我問自己一樣，為何
男人不能安於實際年齡？我怎麼還可以沉浸在肉慾之中？因為我腦子
裡，什麼都沒變。」

電影「禁慾」的男主角大衛，雖已六十歲，卻擁有令人無法抗拒的男
人魅力：懂得各種藝文知識、擅長鋼琴攝影與繪畫、常上電視、集諸
多優點於一身。廿幾歲時的一場破碎婚姻，卻讓他對愛情沒自信，即
使和他發生過性關係的女性多如過江之鯽，但真正面對愛情時，他嫉
妒，恐懼，甚至悲觀。

他對女性魅力毫無抵抗力，「只要他們第一個出現在我班上，馬上知
道她們誰是我想要的。馬克吐溫有個故事說，他被一隻公牛追著跑，
當他躲在樹上，公牛抬頭想著：『你是我的嘴上肉啦，先生。』當我
在課堂上看見她們，妳可以把『先生』換成『年輕女孩』。」

大衛以追逐班上女孩為樂，但他不躁進，不惹麻煩，在交出女孩的成
績單之前，不會動她們，等學期結束，他會辦一個師生聚會，帶他相
中的女孩，參觀卡夫卡寫給愛人的情書真跡等收藏，再染指。

來自古巴中上階層的康蘇拉，第一次出現在課堂，解開外套，露出上
衣內的完美胸形與乳溝，就完全吸引大衛的眼光。

那是他見過最漂亮的乳房，「這是一對圓潤、豐滿、完美、有著淺碟
般乳頭的乳房。不是那種母牛垂掛式的乳頭，而是大而淡玫瑰色的乳
頭，叫人心蕩神馳。」

像他以往求愛的儀式，他帶她參觀書房，介紹卡夫卡的手稿，翻開西
班牙十八世紀大畫家哥雅的畫冊，指出名畫「穿衣服的瑪哈」，遮住
瑪哈臉的下半部，只露出眼睛，稱讚她像畫中的瑪哈，尤其眼睛。

「妳知道嗎？妳有種不隨便的氣質，有股優雅的嚴肅感。」大衛東扯
西扯，其實主要是想上她。想脫下她的衣服，裸體橫陳，像馬德理普
拉多美術館內，哥雅另一幅同樣姿勢，卻裸體的瑪哈。

他很快擄獲芳心，埋首康蘇拉的溫暖的乳房。但他不相信她真愛他。
得過普利茲獎的好友喬治虧他：「她一定對和你上床好奇，這樣她才
可和她的女友誇耀，我們這年紀的老頭裸體是什麼樣。」

「我是她未來的新經驗之一，她會永遠記得我這個在性經驗中，也給
她文化知識的老男人。」大衛像在對喬治誇耀，也像自嘲。

他越貪戀她年輕的肉體，就越害怕老去，於是努力運動，經常和喬治
打壁球，保持良好的體態與體能，只想要透過性來彰顯自己不是老人
，就像康蘇拉曾對他說過的，十七歲的年輕女孩，也會做類似3P之類
瘋狂的事，來證明自己已經長大。

某種程度，老人和小孩也只有一線之隔。相反地，康蘇拉從不說想要
和他上床，而是不斷告訴他，她愛他。她不像其他女孩，只想要從大
衛身上拿到好成績，或只是單純崇拜如大衛這樣的男人，增加人生經
驗。她愛大衛不為其他，也不在乎大衛的年紀，這樣的女人對大衛來
說無疑是難得的。

然而，她無限美好的青春，圍繞在她身邊的年輕小伙子，卻是大衛最
害怕的事。「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未來？」她問大衛。「一想到妳的未
來，我就會怕─我們差了卅幾歲，妳未來還有一大段路等著你，我卻
快走完了。」

他不知不覺已愛上她，所以害怕失去，開始患得患失，懷疑康蘇拉是
否外面還有其他的男人，甚至查勤。有次她說要和弟弟去跳舞，他妒
火中生，跟蹤到舞廳，她很生氣，問他「為什麼你不信任我？」

愛情從信任開始，不光只是性。愛情需要空間呼吸，更需彼此信賴尊
重，這樣簡單道理，六十歲的大衛卻從未參透。然而他已越陷越深。

喬治要他捫心自問，到底美麗的女人可否用眼睛來看呢？大衛會不會
只是愛上康蘇拉的美麗？而卸下美麗後，康蘇拉對於大衛來說，還剩
下些什麼？

康蘇拉想盡辦法要拉近彼此距離，力邀他參加她和親友的聚會時，他
想盡各種藉口躲避，最後因為他不去參加康蘇拉的畢業餐會、不想見
他的家人，讓她徹底絕望，甩了他，從此失聯。

這時，喬治又突然在新書發表會上中風，不久死亡，對大衛打擊很大
。喬治臥病時，守在身邊的是髮妻與女兒，那些露水姻緣的對象，都
不再出現。大衛想像自己的風燭殘年，會有多淒清，益發想念真心愛
他的康蘇拉。

他好不容易克服失去好友、愛人的孤單，兩年後，康蘇拉突然現身，
卻帶來惡耗：她得了乳癌，兩周後就要割去完美的乳房。

「在你之後，從來沒有一個男朋友或是愛人，像你一樣那麼愛我的身
體。他們只是在我身上自慰而已。但你喜歡我的身體，而我感到很驕
傲。」康蘇拉懇求大衛，「你看過我身體最輝煌的時候，所我要你在
醫生處理之前，在它被毀掉之前，再看它一次。」

大衛於是拿出相機，要康蘇拉擺出「裸體的瑪哈」的姿勢，拍下她最
完美的肉體。之後她割下兩個乳房，不再美麗，也失去了活力與健康
，甚至比大衛還要老了。他老淚縱橫，非但沒有拋棄她，反而陪她躺
在病床，輕輕擁著她。

這時，垂死肉身的魔咒消失了，他或許要從此禁慾，卻不再害怕老年
，因為他開始相信愛.....。

可能因為開始有點年紀（雖然我還比大衛小很多），可能因為我未來
的老婆說不定會小我很多歲，深夜看「禁慾」這部片子，再對照閱讀
原著《垂死的肉身》，我不斷和主角、和自己對話，融入電影、小說
的情節與對白，重組劇情和大家分享。

男人，往往越擔心變老，就越害怕承諾，垂死的肉身，也就更渴望年
輕的女體，來證明自己不老。但即使年輕的女體，也可能因為病痛而
垂亡，最後陪伴你的，只剩下堅貞的愛。偏偏，真愛需要堅強的承諾
，才能保得住，這是男人要向女人學習的課題。

●電影改編自普利茲文學獎得主菲利普羅斯 (Philip Roth)2002年的
中篇小說「垂死的肉身」（The Dying Animal，木馬出版），由《巴
黎我愛你》女導演伊莎貝拉庫謝執導，因《甘地》得奧斯卡獎的班金
斯利，飾演教授大衛，潘妮洛普克魯茲扮演康蘇拉，完美胸形宛如原
著女主角化身。

菲利普．羅斯，1933年生於紐澤西州紐華克市一個中產階級猶太人家
庭，1954年畢業於賓州巴克內爾大學，隔年獲芝加哥大學文學碩士學
位並留校教學，同時攻讀博士學位，後放棄研究而專事寫作。1959
年以小說《再見，哥倫布》一舉成名，獲美國國家書卷獎。

他1960年任教於愛荷華大學作家班，兩年後成為普林斯頓大學駐校作
家，並曾在賓州大學指導過多年比較文學課程，1992年退休後仍筆耕
不輟至今。作品獲獎無數，包括普立茲文學獎、福克納文學獎、美國
國家書評家協會獎、國家書卷獎，法國梅第西外國小說獎、古根海姆
獎、歐亨利小說獎和美國文學藝術獎，並早在1970年被選為美國文學
藝術院院士。

羅斯的小說語言華美恣肆、敘述縱橫自如，而創作風格多變，主題選
擇廣泛，其中《美國牧歌》、《我嫁了一個共產黨員》和《人性污點
》被稱為「美國三部曲」，是其代表作，描述戰後美國從麥卡錫白色
恐怖，歷經越戰到柯林頓性醜聞這段漫長過程的風俗誌和心靈史。

近來羅斯在美國和世界文壇愈加獨領風騷，連續多年成為問鼎諾貝爾
文學獎呼聲最高的作家，美國國家圖書館並於2005年正式將羅斯作品
選編進「美國經典文庫」（The Library of America），是美國文學史上
作家在世時最早被列為「正典」的當代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