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老師常鼓勵我們，遇挫折不要氣餒，國父失敗十次才革命
成功。如今我已失敗超過十次，連國父革命的例子都安慰不了我了。
」

她坐在咖啡館，翻開報紙，看到一則甄選教師難上加難的調查，不禁
自怨自艾起來。

她昨天拎著裝滿各種試教工具的行李箱，飛到金門甄選國小老師，連
機票、食宿加上報名費，花了上萬元，但面對只有百分之一不到的錄
取率，儘管她已是連考五年的沙場老將，也沒自信錄取。

這已是她今年南北奔波後的第六場教師甄試，之所以還大老遠跑到金
門，是因少子化情況越來越嚴重，本島的教師缺少得可憐，有的縣市
甚至不開缺，加上她已連續代課五年，且每年都換一個學校，實在累
了，決定今年放手一搏，再考不上，就放棄老師這一行。

在金門住了一晚，四處逛逛散散心，下午搭機回到台北，走出松山機
場，就遇到大雷雨，只好到附近一家咖啡館躲雨，湊巧讀到一則人力
銀行的調查報導，問流浪老師，參加過幾次甄選，平均五點三次，多
達一成七超過十五次。

「我就是超過十五次的這一群，考了五年，依舊還是流浪教師一個，
國父若來考現在的老師，說不定也和我一樣，別說失敗十次，可能連
考廿幾次照樣落榜。」她自我調侃。

調查發現，近三成流浪老師，永不放棄爭取教職的機會，平均至少考
五年，才想要放棄。已廿八歲的她，剛好面臨放棄與否的臨界點。

「該是做決定的時候了，再考下去，我就要卅歲，當個流浪的敗犬了
。」

她右手握拳，學韓劇女主角喊出「Fighting、Fighting」，為自己加
油。

代課老師儘管一年一聘，收入仍算不錯，月薪還有三萬多、四萬塊，
她省吃儉用，五年來竟也存了三、四十萬。

國文系畢業的她，暗自打算，這次再考不上老師，乾脆出國留學，把
英文學好，然後留在美國教華語算了，搞不好比在台灣當老師還吃香
。

但當了五年不教英語的國小代課老師，她的英語能力早已嚴重退化，
尤其要應付聽說讀寫都考的新托福，她鐵定死得很慘。她擬定作戰計
畫，第一步就是先訂空中英語教室，再去補托福。

不過，美國大學這兩年學費漲得兇，讀兩年碩士，百萬元跑不掉，她
存的錢頂多只夠一年用，還是能省則省。

她於是拿出華碩七吋小筆電，在咖啡廳無線上網，到二手書交換網站
，看有沒有人賣當期空中英語教室。還真的有咧！

有個人自稱是準備留美的台大碩士，由於已考過托福，成績還不錯，
打算把還有五個月才到期的空中英語教室賣掉。

事不宜遲，她馬上打電話聯繫，對方是個帶有南部口音的男生，聽起
來年紀和她差不多，和她一樣都住公館，兩人於是約定晚上在茉莉二
手書店旁的一家咖啡館見面。

她懶得回住處了，就拎著「一卡皮箱」去見面。這男的是台大電機系
畢業的高材生，戴黑框眼鏡，看起來很古意，大她一屆，退伍後在華
碩當了兩年工程師，再返校讀研究所，畢業後想到美國讀博士，覺得
還是當教授較穩當。

「剛出國回來嗎？」他看到她的行李箱問道。

「我要有那麼幸福就好了。我是個流浪老師─聽過這名詞吧？就是有
教師證，但考不上正式老師，到處甄試代課的幾萬人當中的一個。」

「我當然聽過，報紙常報導你們的新聞，以前好像還有個流浪老師協
會，聽說今年全國招考的國小老師，只有幾百人。」

「是啊，我剛從金門考回來，花了一萬塊，且八成落榜。所以我看開
了，今年再考不上，決定向你看齊，也要到美國留學。」

她把自己說得很可憐，可憐到讓他覺得她好像身無分文，快活不下去
了，他竟大發慈悲，說空中英語教室就送給她算了，反正賣也不好意
思賣太多錢。

她一時心花怒放，本想幫他付咖啡的錢當回報，沒想到他竟然把帳單
搶過去，「我在華碩股票還有一百多塊時，賣了十幾張分紅的股票，
這點小錢，我還出得起。」

他約定，每個月空中英語教室寄到後，在這家咖啡館見面，把書交給
她。閒聊之後，發現兩人竟是高雄同鄉，他讀雄中，她讀雄女，說不
定以前曾在高雄街頭擦身而過呢！

他說，大學時原本有個女朋友，但在他到澎湖當預官時，移情別戀愛
上研究所學長；她本來也有個男朋友，也是因為她這兩年不斷搬家、
換學校代課，分手收場。

這對情場失意的男女，越聊越情投意合，很快就交換電話、email及
MSN，經常聊到半夜。

果如她所料，她報名甄選六個縣市的老師，後來全都落榜，她在電話
中訴苦，哭了起來，說已信心全無，托福一定會考很爛，留學夢碎。

他當晚開車載她到貓空「邀月茶坊」喝茶散心。

前途未卜、內心惶惶不安的她，看在他眼裡，更是可憐，他一時生出
想永遠保護、照顧她的念頭，當晚走在雨後的環山道時，他情不自禁
吻了她，她閉眼享受這片刻的溫柔，淚珠在長長的睫毛上閃閃發亮。

五個月後，他訂的空中英語教室期滿，還是和美麗的流浪老師繼續約
會，兩人很快互許終身，她當了隔年的六月新娘，八月相偕赴美留學
，終止流浪的生活。

這段流浪老師的二手書奇緣，後來透過兩人的部落格傳開了，一時之
間，網路突然多了很多宅男賣空中英語教室的留言，但是否都把到妹
，就不得而知了。

●本文是半真半假的故事，我曾採訪一家二手書店老闆，她認識一對

男女，就是因為買賣英語雜誌而結緣，不過是國小女老師賣給台大碩

士，兩人後來結婚留學密西根大學。我早就想改編成小說，但因時間

有限，先寫個精簡版的，獻給每年此時南北奔波應試的幾萬名流浪老

老師，希望你們如願，不管工作或愛情。

以下是我寫過的另一篇二手書愛情故事極短篇─《情人交接》

http://blog.udn.com/hung49/15234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