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公車〝台視〞站牌前我遇到王小棣導演,她的頭髮不似現在理的小平頭,身旁還有位女士,她們談些戲劇方面的事情。她,成名的不算晚!整場演講有笑有淚︰「你們遇到的人生難題,不會比我的更難…」整場的握拳多過放掌的手勢,沒有一丁點兒女兒態(不曾出現蓮花指、蘭花指),她說︰「我不知道為什麼穿裙子,會感到彆扭?」
從小就皮又愛惹禍,小棣老師有三位哥哥和一位弟弟,被父親王昇將軍(政治作戰部主任)交給朋友寄養,唸的是新店國小,她有許多本省同學(原住民),後來唸淡江中學(有曰再興中學畢業);她為提供龍應台(目送1949)紀錄片資料而首次翻閱父親日記,發現日記中全為國事,全無私事。她翻遍日記想找自己在父親生命中的位置,好不容易才找到一行,只記錄著她的母親胡香棣「早上五點產下一女」。
母親要求用自己的名字中一字為女兒命名,生母早逝。王導演說:「小學是磨石子地,外圍有一圈黑色的磨石子…」她自述:「我覺得掃地是女生的事!我寧願趴在地上,來回地擦黑圈的磨石地,掃地的事–不做!」對於中學的家事課:「我能生火,就是不能作菜…作菜是女孩子的事!」對於真確自知「我當然是個女生」,這之後就「輕鬆、放下」,當我輕鬆了,整個周圍的人都輕鬆了!轉輒來自初中老師的一句「妳可惜了!」讓她在高二的某一天,突然想到老師的淚水…悟道要奮發唸書,她考上文化戲劇系,改變一生。
直到有一天,生病了–癌症(乳癌);「今天,我算是『人生的畢業生』。忽然,看見生命…要知道,細胞上有許多受體,它們好努力的在工作;癌細胞好漂亮…」有句話說,被啟蒙的一瞬間,會聽到一公里外的聲音;小棣老師對生長的城市與建築(房子)產生互動,她突然用台語說:「我們不要做了啦(回鄉吧)!」她家鄰居原住民的先生向太太吶喊,從屋外朝著屋裡大吼著…她用說故事方法記述身旁小人物的生活,特別細膩。
http://v.youku.com/v_show/id_XMjU1OTgxMzE2.html雙胞胎嬰兒對話(加中文字幕);小棣老師幾度提到這對雙胞胎的互動,是病後她特別對幸福滋味的體認,尤其對台灣這塊土地…是種甜美;她的紀錄片在大陸不能被發表《目送1949》:「我總不能為了市場,在這個年紀再重新去認個爸爸…」電影從業人員也是社會運動者,她要聽眾『把心打開』去感知自己的身旁大小人、地、事、物。
小棣老師後來赴美修習戲劇,學校要求她演『慾望街車』的女主角,她寧願沒有分數也不要表演,但是心理想著:「到美國來唸書,好貴呀!沒有分數…」後來老師找她談話︰「會演嗎?」「我當然會演!」「So you want to be less!」於是,她改變了心態。
這場《王小棣與生命的對話》,從小時身邊踏三輪車的外省老伯,追著本省女孩兒出嫁的嫁粧:「他媽的,上面都是鈔票。真有錢!」順手一撈,撈到紅綢布上的一張鈔票…由小人物的生活說起;兩個包尿布娃兒的對話,因為彼此的交換而愉快。時代要進步,小棣老師說:「我衷心相信『實踐致遠』!」她不再困惑「是男是女」,蓮花指從不是選項,她活出自己!俄國作家契訶夫的創作主題——不能再這樣生活下去,『要過真正的生活』;小棣老師永遠感激她的數學老師,在她決定要去打籃球而不再升學後,「妳可惜了!」少根筋的年少時光,竟透出一絲光亮…如果不是找到戲劇這一條路,我不知道自己這輩子會成什麼樣子?
王小棣老師,和藹親切又細心聆聽問者的提問;她將自己上廁所的經驗當笑話跟聽眾分享,心下的孤寂與無奈,似乎揮之不見,惟苦澀留給自己— 她先刨除障礙… 時代進步,她的包袱也隨著知名且漸漸消解,最難熬的日子已經遠去;祝福小棣老師,身體健康與事業更上層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