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錄自2008.01.23聯合晚報】
我一輩子都在教書,從30幾歲就開始教書,20年前,我已是個老
師,天天和學生在一起,讀書、進修、做學問;從年輕時代,我最
關心的就是教育和學生,除了在大學課堂上跟隨我上課的學生,還
有更多在貧困環境裡被忽略的窮孩子,更是我最關心的一群。
我回來 因當年受刑人一句話
即使任教30多年,年近70歲的我,明年就要退休了,但我退休之
後,還是要和學生在一起,拉窮孩子一把,做學問、多進修,人生
還有太多沒搞懂的東西,我要繼續搞懂。
我出生於上海,初中念的是成功中學、高中念師大附中,畢業後考
取台灣大學電機系。我從大學開始當義工,當時台大的同學家境都
很好,但我發現社會上有很多窮小孩,他們的父母較為弱勢,所以
也無法補習,回家也得不到父母協助。我大學就開始幫他們補習,
沒有參加任何社團,而自己去找一些家境不好的小孩「抓」來教,
希望幫助這些孩子脫離貧窮。
大學時代,我也到監獄探訪受刑人,跟他們一起聊天、打球。記得
那時候台北監獄在愛國東路,我和一位黝黑的受刑人很談得來,因
為他愛看書,我就設法送很多書給他看。
這名受刑人經常談到他媽媽,還說他媽媽來看他都會吃閉門羹,但
我始終不太相信。有一天我打聽到他家的住址後便去拜訪,一進了
客廳,就發現氣氛不尋常,才知道家人沒有跟他來往,也明白他媽
媽從沒有到監獄看過他。
從他家離開之後,我騎著腳踏車,轉彎時聽到腳步聲,他上了年紀
的媽媽追出來叫住我,臉上寫滿迫切和思念,急著問我:「我要怎麼
找到我兒子?」後來這名受刑人寫信告訴我,他們母子終於見面了。
那時我正在辦理手續,準備要到美國念書。離開之前我到監獄見他
最後一面,當他聽到我要赴美國唸書的消息時,整張臉暗了下來,
笑容也消失,他低聲說 :「我們之間的距離會愈來愈大,不可能繼
續做朋友了…」然後,他想了好一會兒,又問我:「有沒有考慮留
下來?」
當時,我什麼承諾也沒給他,但30多年前,當我從美國加州大學
柏克萊分校計算機系博士畢業後,馬上回到清華大學數學系服務。
我知道,多多少少是因為他當年問我的那句話─「有沒有考慮留下
來」。雖然後來我與這名受刑人沒有再見過面。
到清華任教之後,我知道清大附近有一個德蘭中心,專門幫助弱勢
的孩子。我
工,教小朋友學英語和數學。德蘭中心的孩子多半來自破碎而窮困
的家庭,而有更多是來自原住民部落。
我很早就注意這些弱勢的孩子,也決心要助他們一臂之力。我們不
要以為自己的力量微薄,其實身邊隨時都有助人的機會,一己之力
可以發揮很大效益。就像後來我到靜宜大學任教,一名在台中啟明
學校就讀的學生寫信給我,他知道我向來樂意幫助盲生,因此要求
我去教他英文,我也答應了。助人真的不難,不是嗎?
其實,我的博士論
指導教授為「老板」,我感激他也佩服他的毅力,更因此結交到多
位盲人朋友,而我也到台中惠明學校當義工。
現在的種子 下一代的花
我總認為,義工不是
都在做義工。這些年,台灣的弱勢家庭越來越多,我不忍心看著這
些家庭的孩子長大後一樣在社會底層翻不了身。2002年時,我們
以921重創的災區為主,免費幫埔里和信義鄉弱勢家庭的孩子補習
功課,至今已經有五個年頭,且有很多大學生加入這個行列,一起
做義工,我們深信「窮困孩子的唯一希望來自教育」,希望提升窮
小孩未來的競爭力。
從我讀大學起,幾十年的義工經驗,一直和窮小孩在一起。孩子是
未來的希望,我總想,窮小孩尤其值得關心和注意,台灣社會最大
的問題,就是教育出現了差距。有些學生的程度非常好,有些孩子
卻非常差,每當大家為金字塔頂端的孩子鼓掌時,卻沒有人關心程
度很差的孩子在底層掙扎。
我們的做法就是「因材施教」,根據每名孩子的程度而給予不同的
課後輔導。如果有小學四年級的學生不會加法,那就會先從加法教
起,不會跳到減法或乘法。 我認為,「現在的種子是下一代的花,
而這一代的花就是下一代的果實」。舉例來說,如果把一個小孩的
英文教好,讓他可以跟上其他同學的腳步,那麼,這個孩子長大後
如果為人父母,當子女有英文方面的問題時,他可以解答孩子們的
疑問,比起什麼都無法回答好得多。
20年來台灣教育政策的轉變,讓我也有很深感觸。以前的大學入學
門檻高,且大學生人數少,但現在教育政策鬆綁,政府廣設高中和
大學,但因背景和條件不同,現在的大學生和過去的大學生不能互
相比較。部分大學生程度不理想,更是很嚴重的問題。
現在大學這麼多,未來勢必面臨招生不足的問題。政府應建立大學
退場機制,但要如何訂出退場的條件,更是政府極需面對的問題。
如無法要求大學關門,那麼就要承認部分大學生的程度不夠好,我
建議教師要改變教學方式。舉例來說,大學生的英文程度如很差,
就不能教莎士比亞, 應從國中程度教起。
另外,政府推動一綱多本和多元入學政策,對窮小孩也極為不利,
當班上其他經濟條件較好的同學有各種不同參考書可以練習時,經
濟條件弱勢的小孩買不起不同的參考書,更遑論補習。活潑教學對
他們而言更是負擔,多元入學對他們也不利,他們沒有能力參加甄
試。
所以我認為要縮小教育的差距,但讓人擔憂的是,儘管現在政府已
經投入一些資源,對弱勢學生進行課輔,但政府的注意力仍不夠,
給錢之後不管學生的學習成效,這是一件不好的事。我建議至少要
有評估。
不編織夢想 人要活在當下
我當了一輩子的老師,也當了一輩子的義工,數十年來如一日。我
其實一輩子不做任何的計畫,也不刻意編織什麼夢想,我認為人必
須要活在當下,能夠把現在的事情做好已經不容易了,何況是夢想。
我只是一個平凡的人,一輩子投身教育,我要建議,別和小孩或是
學生講大道理,我有一個女兒,現在已28歲,但我從來不管她,
應該說是管不了。因為不是講了大道理之後,他們就會懂,我認為
最好的方式就是「以身作則」,作為讓他們可以學習的榜樣。
2008,一起來爲原住民青少年們找釣竿吧! (請點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