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驚魂日(2010年12月8日)

     對所有巴黎人來說2010年12月8日這一天可以說是一個前所未有的大災難日，聽說距離上一次的大風雪至今相隔有23年之久，對ez和 ez美眉來說是今生永難抹滅的記憶。半輩子生長在亞熱帶地區的我們很難想像身處在暴雪中的感覺。

12月8日和久未謀面的好友相約到巴黎東邊近郊(Neuilly Plaisance)一所由皮耶神父(Abbé Pierre)創辦、專賣資源回收品的慈善機構Emaüs去淘寶，一來可以幫助一些在機構裡打工的遊民得以在聖誕佳節前增加一點收入；再者，採購價廉物美的資源回收品除了可以響應環保為地球減輕負擔，也可以為自己節省一些生活開支。

12月6日晚上的氣象報告一再發出隔天將會降下大雪的警訊，而12月7日在巴黎郊區也確實如氣象預測般下過一場不小的雪。當日，ez美眉在友人的郊區家中停留約二個半小時之後，出得門來，發現車上已積了約十公分高的雪，後車窗的玻璃上結了一層厚厚的雪，坐在駕駛座上，完全看不到後方，但進入了市區卻發現巴黎只下了一點點小雨，毫無瑞雪蹤跡。12月7日當晚氣象報告雖再度警告明天將會降下大雪，但這項警訊似乎並未讓大多數人放在心上。

12月8日一早出門前，氣象報告雖再次確認當日將下大雪的天氣預報，但早上的天氣雖然讓人感覺陰陰的，天空裡連一點雨絲都沒有，更不要說是雪花了。因此，也就沒想太多，仍照著原訂計劃出門會友去！

好友與我大約在10點半左右抵達慈善機構，我們照例慢慢的看、細細的瞧，希望能夠挖掘到一些實用的寶物帶回家。就在將近中午時分，天空開始下起如鵝毛般的雪片，看起來非常美麗迷人，剛開始雪下得還不大，誰知不到十分鐘的時間，大雪隨即狂瀉，不一會兒，路面就積了約5公分高的雪。看到這種情況，好友和ez美眉當機立斷、立即打道回府。由於朋友住在巴黎西南郊區，里程約33公里，因此ez美眉就決定不讓她搭地鐵，直接開車送她回家。

一路上，雪越下越大，路面積雪也越來越厚。未曾有雪地駕車經驗的ez美眉，此時整個人已經精神緊繃、聚精會神，因為只要稍微一踩煞車，車身就會整個打滑，尤其在下坡路段更是驚險萬分，不是你煞不住、就是對方來車打滑，嚇得ez美眉整個人直打哆嗦。當車子好不容易由平面道路駛入高速公路時，這才發現困難度更高，因為風雪之大、從未見過，很多原本奔馳在高速公路趕時間送貨的大卡車，或者聯結車，因為路滑，不是自動、就是被警察要求停擺在內線車道。由於車身覆蓋了一層厚厚的白雪，遠遠望去猶如一條長長的白龍，原本通暢的三線道，因為路肩及外側車道積滿了雪，無法行車，內側車道又停滿了大型車，只剩下中間一線車道可以行車，一路上所有車主都是聚精會神或帶著滿臉無奈、疲憊的表情專注地開著車，每輛車也只能以時速10公里左右的速度蝸行前進。

經過長途跋涉，好不容易我們下了高速公路轉入鄉間小道，此時更加困難的是…「爬坡」，平時不起眼的小坡度，此時卻是比登天還難，即使卯足了勁、加足了油，車子卻是一動也不動，令人急得直冒汗。此時，平常持續作舉重運動、臂力十足、不會開車的女友提議由她下車幫忙推車。因為在電視影片中常看到男士進了餐廳後，爲女士拉開椅子送入座位的場景，印象中一直以為法國是一個很尊重女性的國家，法國男士尤以浪漫聞名全球，誰知女友在推車時，卻無一男士們自告奮勇、下車趨前幫忙，寧願好整以暇地待在車子裡、耐心地排在汽車長龍後，眼睜睜地看著我們二位女士將車子推過打滑的雪地。走走停停經過一小段路之後，好不容易才偶而出現一、兩位良心紳士出來幫忙推一把。熱心的好友還為了報答剛才幫我們推車的男士，在我們通過了雪堆之後，還回過頭去幫他推車，她的義舉還贏得了尾隨男士們一致的喝采…

一路上我只能以一檔行進，車子仍時而打滑、時而卡在雪堆中，艱難萬分。爲了躲避大轉彎和大坡度，我們只能繞路再繞路。當車子抵達一處鄉鎮小路時，看到前方有一點小坡度路段，已有許多車子卡住無法前進。此時當地的區公所終於派出了幾部灑鹽砂的車輛在前方作業中，他們一面灑鹽砂，一面幫忙紓解交通。對於動彈不得的車子，就由幾名彪形大漢推車，在經過幾番努力之後，車輛一部部慢慢疏散。好不容易輪到我們時，幾名大漢再怎麼使力，車子就是無法動彈。後來，區公所的人建議，由他來開車試試看，在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加上許多人、包括好友與我的推力才渡過難關。

當ez美眉上車準備接手開車時，才發現兩條腿已經開始顫抖起來，除了由於天冷之外，可能因為剛才推車時用力過猛摔了跤，腳受了些輕傷。開車重新啟動之後，我回想自己從考上駕照、正式上路開車至今也有20幾年的資歷，除了殺遍法國、歐洲各國之外，還曾遠征加拿大落磯山脈，直到此時才知雪地開車技不如人，更深深感受到「如履薄冰」真正的深層意思。

由於數次的繞路加上氣溫非常低，最後連車上的GPS都當了機，接著剩下最後8公里，聽朋友說這段道路相當平坦，我們倆的心情也就輕鬆許多。最後，終於在下午近4點才回到家，短短30幾公里的路居然花了將近4個小時！興致勃勃的好友顧不得飢腸轆轆的我們，建議將家門前的雪景照下來留念，此時才想起，剛才應該在每個路段都照相留念才對，但礙於當時不確定因素實在太多，在面對美得出奇、但行不得也的大雪時，真的也沒有什麼閒情逸緻來拍照，所以只能以門前的雪景來和各位分享了。

當天，ez美眉實在無法趕路返家，只好暫借宿在好友家。而這場大風雪這次也橫掃巴黎市區，白天上班時間車流量少，還沒發生什麼大問題，就在下班時，狀況就一一出現了，不是道路交通打結，就是高架捷運、火車停駛，造成旅客返不了家。事後據報導，當晚大巴黎區約有超過一萬人以上有家歸不得，就在政府臨時開闢的避難中心渡過了最寒冷、最漫長的一夜。Ez則在滿佈薄冰的路上，歷經千辛萬苦，差點跌跤的情況下，花費了較平常多二倍的時間終於回到可愛的家。

回想起來，上次旅法期間(1993-2001年)有三個印象較為深刻的回憶。一是1995年時，左派工會為了抗議右派政府實施勞工法改革，號召全國罷工，期間總共超過一個多月，導致右派總理因此黯然下台。當時，巴黎所有大眾交通工具—公車、捷運、火車、高鐵全部罷工，可憐老百姓只能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汽車、摩托車、腳踏車、溜冰鞋、滑板、搭便車、走路等樣樣出籠，交通狀況只有一個「亂」字可以形容。孩子們上學，不是老師沒法來，就是學生到不了。在那長達一個多月的期間裡，大家真是痛苦萬分。尤其是駕駛人，常常卡在車陣中動彈不得，無法下車上廁所，有些男士們乾脆就在眾目睽睽之下路邊解決，可憐的女士們只能忍痛憋尿，因此憋出許多毛病。有經驗的人士從此就準備塑膠袋、保特瓶、甚至紙尿褲，以備不時之需。還好現在法令規定：罷工時，大眾運輸系統至少要維持有1/3的最低運轉量(service minimum)，這個遲來的正義也算是給受害最深的勞苦上學、上班族們帶來一個無奈的福音吧！

第二個就是碰到有史以來的最高溫攝氏38度：對亞洲地區來說38度雖是高溫，但有冷氣的調節下，室內也還算舒適。但對於過慣了涼爽夏天的法國人來說，可算是酷刑。因為法國夏天的平均溫度大約25度，非常舒適，所以，除了少數公司行號、百貨公司裝有冷氣外，家庭、甚至餐廳幾乎無人安裝，頂多是吹一下電風扇而已。若在沒有自然風的狀態下，置身家裡無疑就像是走進烤爐般。記得當時在家中已經穿了少了不能再少的小可愛和短褲，但仍然酷熱難擋，手上還得拿著扇子邊走邊扇，實在無法安安穩穩的坐在沙發上。還好這種天氣也只有一天而已，雖說如此，但這也是在溫帶國家中難得遇到的另一次經驗。

再來就是遇到零下10度的天氣：雖然這種溫度在其他歐洲或者美、加等國家算是小巫見大巫，但對我們這些來自亞熱帶的人，甚至巴黎人(冬天很少低於零下)而言，已屬難得的經驗。在這種低溫下，無論地下或者噴水池只要有水的地方全部結冰，走在路上猶如進了冰庫一般，而屋子裡的暖氣也顯然不足，只能搬出冬衣讓身體變得臃腫。

雖說這些經驗並不舒適，但回頭去看，至少對巴黎的認識，在除了名勝古蹟、美酒美食、名牌精品的記憶外，有了更深一層的體會與感受，這也是我們台灣所沒有的。來法二次， 第一次的大罷工、酷暑、和低溫，以及這一次的大風雪全都讓ez夫婦給碰上了，這應該慶幸是自己的運氣好、還是老天爺和我們開了個玩笑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