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陣子看到同行一篇文章，標題寫著：「清洗冷氣很辛苦，還要比價？」

說實在的，看見這句話，我第一個反應不是憤怒，而是嘆氣。

做過冷氣、做過服務業的人都知道，真正辛苦的不是天氣熱，也不是爬高鑽低、滿身汗水，而是做到最後，連自己的價值都被磨掉。

很多人以為市場亂象，是消費者愛比價造成的；但老實說，很多時候並不是消費者在比價，而是我們這些從業的師父，自己先把價格壓低。

一開始想著：「便宜一點，先換得客戶再說。」於是報價一砍再砍，案子確實多了，卻變成「吃飽換餓」。時間被壓縮，細節顧不了；工法能省就省，品質自然下降；做到後來，只能隨便做做才能撐下去。

等到客戶開始抱怨、問題開始變多，又回頭說一句：「現在這行真的賺不到錢。」其實不是行業不好，是價格一開始就訂錯了。低價換來的，從來不是感謝，而是更多要求；價格壓得越低，尊重也跟著越低。

這一聲嘆息，不只屬於冷氣師父，而是很多服務業、很多中小企業，正在經歷的共同命運。

一、消費者期待低價，但不會因此感謝你。

做生意久了，就會慢慢明白一件事：消費者永遠期待低價，但不見得會感謝。因為在多數人的認知裡，低價不是恩惠，而是「本來就該這麼便宜」。

你今天便宜，他會習慣；你明天回到合理價格，他會嫌你變貴。所以很多師父越做越委屈，卻又說不出口，只能默默承受。市場從來沒有承諾要感謝你，會讓你受傷的，是你自己對價格的退讓。

二、價格，是從業者給自己的定位價格不是數字而已，價格其實是一種「自我定位」。當你把價格壓到只剩勞力成本，你也等於告訴市場：「我只值這樣。」

一旦市場習慣了這個價格，你再想拉回來，幾乎不可能。到最後，你不是在經營事業，而是在燃燒自己。服務業最怕的不是辛苦，而是辛苦卻沒有尊嚴。

三、松下幸之助的一句話，點破經營本質。

年輕時，我曾在書局翻過一本，由松下電器創辦人松下幸之助所寫的書。書裡有一段話，當時只是覺得有道理；直到自己走過幾十年的工作與經營，才真正懂那句話的重量。

他說：公司一定要有利潤、要賺錢，因為只有賺錢，員工才有保障。如果公司不賺錢，員工無法上班，那不是員工對不起公司，而是公司對不起員工。

這句話講的不是貪婪，而是責任。沒有合理利潤，就沒有品質、沒有未來，更沒有資格談理想。

四、台灣家電業的低價教訓

回顧民國七十八年至九十年間，台灣家電與冷氣產業一度百家爭鳴。直到 AOC 在報紙上刊出一整版文章，指出「家電是爆利產業」，整個市場風向瞬間改變。

消費者開始覺得業者賺太多；同業開始恐慌，不降價就活不下去。於是價格戰全面開打。結果卻不是人人得利，而是整個產業快速耗損。

AOC 是最早離開台灣市場，其他主打低價的品牌，也一個個收起來。不是沒有訂單，而是有訂單，卻養不起公司。

五、普騰的轉彎，是經營上的致命傷

普騰原本並非低價品牌，早期走的是中高價定位。但後來為了迎合市場，

開始走向低價路線。這一步一走，品牌定位就亂了。等到後期推出數位化電視，技術並不差，價格卻賣不上去。因為消費者心中早已有答案：「普騰就是便宜品牌。」

同樣的產品，如果是國際品牌、是 Sony，可能賣到缺貨；換成普騰，卻變成「太貴、不敢買」。這不是產品失敗，而是自己先把信任做壞了。

六、薄利多銷，往往是慢性自毀

「薄利多銷」聽起來很聰明，實際上常常是自我消耗的開始。沒有利潤，就沒有研發、沒有品質、沒有售後，最後只剩下兩條路：不是偷工減料，就是結束營業。這不叫市場殘酷，這叫經營結構本身站不住。

結語｜價格，其實是人生態度。

價格，不只是交易數字，而是你怎麼看待自己的人生。長期低價，

表面是在幫消費者，

實際上卻是：對員工不負責對品質不負責對品牌不負責最後，也對自己的人生不負責低價不會帶來感謝，只會帶來習慣與消耗。價格一旦低到連自己都不尊重，市場也不會替你保留尊嚴。這不是冷血，而是所有走過服務業與經營現場的人，最後都會明白的一個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