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誌荒廢多日,自己都覺得汗顏。因為不是因為課業繁重無暇顧及,而是日子太過愜意,所以懶得上來更新。但是記憶就像雜物,堆積越多越容易遺忘,所以趁著記憶還未淪為雜物時,趕忙上來補記一番,希望自己永遠記得當時當下的感覺。
也許對很多人來說,這不過是人生中眾多新年中的一個,毫無新奇可言,但對我跟老婆來說,卻是意義非凡,終身難忘的一個新年。因為這是我們認識八年以來,第一個在一起渡過的新年,也是我們第一個在異國渡過的新年,更是我們第一次用音樂會來過的新年;對我這個愛樂者而言,這更是人生中第一次,親聆天王級交響樂團的現場演出。
但是故事原本並不是這樣開始的。
話說連我屁股幾根毛都知之甚詳的老婆,早已對我這種「事先不計畫,隨時搞計畫,最後改不上變化」的毛病死了心,加上被我那對「過渡熱情」,世界上最棒的叔叔嬸嬸,一再強力邀約打亂我們所有寒假佈局,所以她根本也不問我新年有什麼計畫了。
原本我是真的只想宅在家裡,反正天冷,早早上床抱老婆最實在,何必送錢去給美國人賺,但是人生就是那麼奇怪,越是不可能的時候,越是發生想像不到的事。本來我一直為著從紐澤西(New Jersy)叔叔家回來要在哪裡落腳休息發愁。因為從叔叔家到我住的Richmond,大概是254 miles (406km)的距離,如果加上繞路,大概會到260~270 miles。何況氣象預報說那段時間整個美國東北部的氣溫都在零度以下,下雪機率超過50%,對於毫無雪地駕駛經驗的我們,這簡直比911還恐怖。所以我必須在回程途中準備一個落腳點,以便疲累或是下雪時,可以有個緊急休息的地方。
我最先屬意的地方是DC,因為它正好在整個路線的中點,往南往北都很方便,但是一位「富於玩樂」的台灣同學建議我不妨在Atlantic City豪華便宜的賭城旅館住一晚,第二天再去費城(Philadelphia)逛逛,「這有多好啊!」被他說的好像是他要去玩似的。
不過上帝原諒我,我還是很偷偷摸摸的查起了賭城的相關資料。越查越讓我的念頭動搖。怎麼看都覺得每一間Casino怎麼這麼迷人,每個細腰豐臀的gambling girl好像都在跟我說,「來玩玩嘛」,於是我偷偷的把中途落腳點從DC換成了Atlantic City。
然而為了說服老婆,我還是打算把費城跟DC一併規劃,以免老婆懷疑我到底是為了讓她休息,還是為了我自己玩樂才非把她拐到Atlantic City不可。可是無論怎麼努力,費城看起來就是那麼無聊,一個破鐘掛在一個破房子前面(自由鐘跟簽署獨立宣言的獨立廳就在費城),就算我看過電影「國家寶藏」,也不可能為此特地到費城走一遭。就在我幾乎完全放棄尋找相關資訊時,突然一個念頭浮現在我的腦海。
費城不正是費城愛樂的所在地嗎?如果到費城不去聽費城愛樂,不就枉為古典樂迷?
於是我很快就找到了費城愛樂(The Philadelphia Orchestra)的官網(http://www.philorch.org/),結果點進一看,差點沒有慘叫昏倒。從Dec 20以後的節目一片空白,原來正值美國的聖誕新年長假,沒有任何表演舉行。上天怎麼可以如此待我,讓柏林愛樂的悲劇重演?(當年我好不容易找到因公出差的機會到柏林一遊,結果當我激動的站在柏林愛樂館前,卻看著斗大的公報寫著柏林愛樂赴慕尼黑巡迴公演一個月,真想一頭撞死在告示下。)
不死心的我突然發現在Dec 31標示著「New Year’s Eve」,點去一看,Awesome!竟然是新年音樂會,而且還是演奏史特勞斯的waltz圓舞曲組曲跟雷哈風流寡婦的選曲,這種樂團這種曲目(http://www.philorch.org/performance/6031/2008/12/31/),再不聽,還算人嗎?於是我毫不遲疑就問老婆,要不要聽新年音樂會過年啊?
不知道是因為當時老婆還對費城愛樂的沒有概念(意指她不懂費城愛樂的消費),還是因為忙於做菜無暇他顧,我想兩者皆有,因為她很爽快的答應了,只要我買便宜的票就好。
眼見機不可失,我立刻毫無愧疚跟猶豫地透過網路買好兩張票,然後盤算著要如何告訴老婆。
我:「票買好了耶!」
婆:「多少錢?」
我:「才78塊而已耶!很便宜!」
婆:「已經是最便宜的嗎?」
我:「對啊!這樣的曲目跟位子,已經很便宜了!」
婆:「那就好!」
就這樣,訂下了我們跟費城的新年約定。
從來不知道美國的冬天可以冷成這樣,但是費城讓我們見識到了零下的威力。我們穿著「半正式」的服裝,在冷到全身刺痛的街道走著。
從得知「真正的價格」是192美金,不是78美金後(事實上,我只是沒提78美金是一個人的票價,而且沒加上11元的處理費跟25元的郵寄費),老婆就差點沒把我唸到爆。再加上要人命的長途車程,以及冷得要死的鬼天氣(三不五時飄著雪),她沒氣得走人,就已經是奇蹟了。
我心裡也充滿著忐忑,要是演奏的不好怎麼辦?要是曲子很悶令人想睡怎麼辦?要是位子太爛都是 echo怎麼辦?要是連我自己都後悔跑這一趟怎麼辦?會不會見面不如懷念?相見不如不見?
所有的疑慮都在進入Kimmel Center後消除。
雖然是新的建築,但是作為費城愛樂總部的Kimmel Center,音響效果跟設計感真的不輸任何世界級的音樂廳或歌劇院。聽眾們穿著正式的禮服翩翩入場,真的宛如電影裡的場景。
看著開眼前的排練,內心是激動的,因為我真的來到這裡,坐在這裡,眼前練習的就是神往已久的頂尖樂團,一切的一切,都真實的不像是真的。
當指揮棒落下,第一個音奏出,我就告訴自己,是了!就是這個聲音,夢寐以求嚮往已久的聲音。儘管Roses from the South的前半段還沒有暖開,有一點點「給」到的感覺,但後半段立刻展現出恐怖的世界級功力,每個音符都展現出極致的柔美和諧,每個團員與指揮間都展現出無與倫比的合作默契。
從來沒有聽過一場音樂會不僅沒有冷場,還如不斷升高的潮水,不斷擊打著聽者的耳朵。每一個音符每一個樂章,每一個器樂與人聲的交疊,每一個指揮與演奏者間的細微變化,都在不斷挑戰著完美的定義,更挑戰著觀眾不斷升高的情緒。
我看著喜愛但不熟悉古典音樂的老婆,從聆聽到專注,從專注到眼泛淚光,不捨美好的感覺終將結束,音樂是最美的語言,就這裡得到最佳的詮釋。
最後的結束也是最動人的時刻,當Auld Lang Syne的音樂出現,我們周遭的美國觀眾開始自動起立,全場高唱著
Should old acquaintance be forgot,
and never brought to mind ?
Should old acquaintance be forgot,
and old times since ?
For auld lang syne, my dear,
for auld lang syne,
we'll take a cup of kindness yet,
for auld lang syne
曲畢,認識與不認識的互相說著:Happy new year!我想再也沒有什麼可以取代這最美的新年回憶了!
PS:更多照片請參閱相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