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區壹晃幾年過去了,“文革”味淡了下來,階級鬥爭的弦不在緊繃。真是應了毛老頭那句話:“階級鬥爭,壹抓就靈”,時時刻刻抓階級鬥爭的時候,人人想表現進步,人人也都在自衛,天南地北再多的人聚到壹起也好管理,松了這根弦,胡作非爲的人就多了起來,我和我的哥們就很典型。
有壹夥人就有靠山。大家來自五湖四海,時間長了自然而然的以家鄉爲界限,分成幾個比較大的勢力,在這些大的勢力下,再分成若幹以能力、愛好、性情集結的小團夥。
我那時已經調到了山下的機關工作,附近還有機械連、房建連、農業連等不少連隊。不少人帶來了家屬,機關周邊俨然是壹個小城鎮。
我有三個鐵哥們。分別是郭黑子、馬匪和趙虎逼。郭黑子據傳聞上學的時候就很能打仗,出手狠,手腳利索,人長的很黑,頭腦比較簡單,善于沖鋒陷陣,因姓郭人稱郭黑子。馬匪人很聰明,有些才氣,高高的鼻梁上架著壹副近視眼鏡,俨然是壹個黑道土匪,馬匪不太善于打仗,但文氣中夾雜的幾分匪氣有壯大聲勢的作用,因姓馬人稱馬匪。趙虎逼是壹個招貓惹狗的家夥,幾天不惹事就非常難受,惹了事又經常請了神不能送神,因姓趙人稱趙虎逼。本人本來是膽小如鼠之輩,但適應性比較強,又刻苦用功,沒有多久,不光膽子大了,手腳也利索了,既能沖鋒先前,也善于策劃,只可惜沒混到外號。
不要小瞧了我們的小“四人幫”,那是壹個堅強的團隊。首先是內部緊密團結,講江湖義氣,有錢共同花,有酒共同喝,有難共同當。其次是苦于練功,沒事的時候經常把手掌往沙子裏插,練手指;拳頭經常往木板上、磚頭上砸,練拳頭。再有就是身上不離匕首、手撐子(四個眼的金屬環,用時套在四個手指上打擊對方)等短兵武器,隨時可以迎戰。我們四個人是壹個很有戰鬥力的小隊伍,沒有人敢和我們叫板。
偷雞摸狗是家常便飯。誰家雞肥誰家狗瘦,平時仔細觀察,等到嘴饞的時候就下手。偷雞要在僻靜的地方進行,避免被追趕的雞嘎嘎叫起來被別人看見,雖然沒人敢管,總歸不太好看。偷鴨子和鵝比較方便,走到它們身邊伸手抓住脖子壹擰就沒有了聲音,裝進事先預備好的袋子就是了。
食堂倉庫我們經常光顧。機關食堂夥食比連隊好,時常殺豬宰羊。但我們吃不到也吃不起,解饞了只能靠偷。食堂的倉庫是用板皮釘起來的,釘子釘的板皮不用多大力氣就能掀開壹塊,壹條幾十公分的板縫足以鑽進壹個人。利用夜間進去拿些葷腥,再把板皮虛掩上,預備下次再來。不能去的太頻繁,要隔三岔五的去,去壹次也不能拿太多,太頻繁或壹次拿的太多會引起食堂警覺。
豬肺子讓我們哭笑不得。在壹個冬季,好幾天沒有葷腥了,我們決定夜裏出動。馬匪和趙虎逼在外面放哨,我和郭黑子鑽進倉庫,按規則不能用手電和火柴照明,只能靠雙手在漆黑的倉庫裏摸,憑手的感覺判斷那是什麽東西。黑暗中郭黑子摸到了壹個好東西,悄聲告訴我:“來~這裏有壹個大腿~”我走到他身邊也摸了摸,感覺確實是壹條豬大腿,趕緊把它搬到板縫邊,送給外面的馬匪和趙虎逼,我們兩個鑽出來掩好板皮,四個人美滋滋的提著豬腿回到了宿舍。燈光下仔細壹看,費了好大的勁偷回來的竟然是壹個凍的硬邦邦的氣管連接著的豬肺子,難怪暗中手摸感覺像豬腿,我們面面相瀶,哭笑不得——豬肺子怎麽吃呢?
誰家的菜都是給我們種的。有家屬來就有開荒種地的,別看大興安嶺只有60多天的生長期,也能種小蔥、小白菜之類的小菜。誰家的菜長的好,想吃是不用打招呼的,隨便摘採就是了,沒有人敢管。
也有不懂事的,那是壹個機關幹部的老爸,從農村來的,種了壹片小蔥,長勢很好,晚飯前派趙虎逼前去拔壹些回來吃。沒想到被老頭和他兒子發現了,不讓拔蔥不算,還訓斥趙虎逼壹頓。我們怎能受這個氣?立刻領著我們養的兩條狗到他家的菜地旁,問他們爺倆:“怎麽?不讓進菜地嗎?” 回答:“就不讓,怎麽著?”我們說:“好!我們不進,行吧!?妳看著啊!”我們圍在他家菜地外面,命令兩條狗進去,我們在菜地周邊來回的招呼狗,兩條狗在我們的招呼下在菜地裏狂奔爛踏,片刻間,壹片綠油油的小蔥被狗踏得面目全非。我們狂笑著發問:“我們沒進去吧?妳能怎麽樣?”
回到宿舍沒有多久,老頭抱著壹堆小蔥來了:“爺們,我不懂事,以後妳們想吃,自己去拔就是了啊!”
偷來的狗吃著香。俗話說“老狗筍雞”,意思是雞肉當年的好,狗肉老的香。殺狗的辦法很多,依現場條件決定,可以槍殺,還可以電殺,最常用的辦法是用繩子勒。勒狗其實不是直接用繩子把狗勒死,只是用繩子把狗吊起來,再用匕首立即挑開狗的四條腿放血,放掉血的狗肉看起來幹淨,也好吃。
偷狗偷出了麻煩。壹條油黑肥大的狗引起我們注意,我們決定要吃了它。利用幾個窩頭把它引到僻靜的地方,勒死扒皮後把肉拿到宿舍用洗衣盆炖上,又找了幾個朋友來,大家壹起准備晚上狗肉燒酒狂歡壹場。沒想到來的朋友見到狗皮大吃壹驚,問我們:“妳們知道這條狗是誰家的嗎?”
“誰家的?”
“是趙山東子的!”
趙山東子者,乃山東人也。脾氣暴躁,會武功,這個倒還不吃緊,關鍵問題他是機械隊長,有權有勢,我們惹不起!
大家正在發愁時,馬匪出了壹個好注意:“咱們今天把趙山東子請來壹起吃狗肉,先不說是他家的狗”。大家齊聲附和:“高!實在是高!”
請來了機械隊長趙山東子,大碗喝酒,大塊吃肉,趙山東子那晚好開心。
第二天,趙山東子大早來到我們宿舍門前破口大罵:“妳們幾個狗日的!昨天吃的是俺家的狗!怪不得哪叫俺來吃!”但聽得出不是特別的生氣,畢竟他也吃了嘛!把狗皮要走了,再沒找我們算賬,禍事總算避免了。
目前人在杭州的馬匪啊,虧了他的聰明,我至今還念他的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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