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開抽屜,赫然蹦出了一張相片。
我這個人不愛照相,除了畢業照以外照過的相屈指可數。所以對每張照片的印象也都特別深刻。
上頭的人是我,但是對這張照片的印象卻是一點也沒有。在什麼時候,又是誰替我照了這張相?如果背景不是熟悉的高中教室,我甚至還想問問到底是在哪裡照的。
不過我知道,這張照片我不是第一次看到它。
但是離上次看到它,感覺已經是好久、好久的事情了。
那時候我們年輕。真要找個形容詞的話,就說是懵懂吧。
她說,沒看到我,念不下書。其實我也知道,她想看的是我,不是書。不過我更知道,沒看到我的話,她的眼裡根本沒有書。
圖書館滿座,麥當勞太吵,她不想回自己家,於是我默默的把她帶回家。
「唸完之前不可以見面喔!」約法三章後,我們一人一個房間分開,跨組考的我繼續念老師沒教的地理歷史。
個把個鐘頭後,當我從瑞典回來的時候,想去探看看我的公主回來了沒有。
我躡著腳步,握著門把輕輕的旋(門把大概會以為我是小偷),把門輕輕的推開,從縫裡偷偷地瞧--
哈,果然,桌上攤著課本就睡著了呢。只是每次我總不忍叫醒她,她的表情總是非常疲憊似的,睡得非常香甜。對於一個得兼顧家裏跟課業的高中女生來,她算是非常努力了吧,我想。
我拿起她的課本,想看看她的進度,不小心裡頭夾著的書籤掉了下來。
喔,那不是書籤,是兩張放在一起的照片。一張就是我在憨笑的照片,後面那張,是她想唸的那所學校的大門照片。
我從來不知道自己在她心裡佔了那麼重的份量。在升學是唯一導向的學生年代,我竟然成了她唯一的慰藉。
她會聽到我想推甄什麼科系,就跑去幫我找了一堆資料;她會傻傻的專程跑去車站,就為了買張追分成功的車票;還會笨笨的把我的玩笑話當真,在我畢業那一天,送了好大好大一束花。
於是我希望能讓她幸福,所以也傻傻的跑去念軍校。
「不要去,好不好?」她緊緊的握住我的手,激動得不停的發抖。那是七夕的前六天,我入伍的前一天。我知道那天,她等了好久好久。
「等我,好不好?」於是她哭了出來。我這輩子都還不曾那麼惆悵過。
我以為,有了錢就可以很幸福。我以為,這就是她要的幸福、這是我給她的體貼。
但她說這樣的我,太自私,這只是我的一廂情願,不是她要的兩情相悅。
於是當我結訓回家的時候,我那收著所有回憶的抽屜裡,只剩下我一個人,靜靜的佇立在照片中。
她把屬於我們之間的小物、情書都帶走了。留給我的是一整片的空白。
我連回憶都無從想起,連人生也跟著空白了一片。
今年年初,我們一起去看了劉若英的生日快樂。對於當年,我們什麼都沒有提起。只是靜靜的看著電影,讓心情跟著起落。
散場了,我們都知道,有些事情,過去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我們,都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