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遇事件重創苦苓 「父子從此變陌生人」
作者╱蘇惠昭
「我對妳承諾,今天不講一句掩飾的話。」苦苓走進廚房煮咖啡,一邊煮一邊提高嗓子宣告。
這是黃楚軒在高雄買的房子,室內坪數二十坪不到的大樓,從陽台上可以看見原生植物園,苦苓和黃楚軒結婚後,便「嫁雞隨雞」堂堂入住。
房子太小,所以捨棄了一切可以捨棄的,沒有書房,就在餐桌上寫作。沒有大書架,小書櫃裡都是圖書館借來的小說,他三兩天就可以嗑掉一本。
而屬於他的衣櫃,寬度大約只有腰身的一半。
最高等級的享受,便是他和小狗彎彎躺在地板上聽黃楚軒彈鋼琴,然後兩人手牽手到黃昏市場買菜,她做飯他洗碗,一起窩在沙發上看影片,「呵呵呵我們比年輕夫妻還肉麻。」
很漫長的蜜月,旅行是最大的欲望。濃度90%的幸福。
但幸福的天空仍然飄著一朵烏雲,「我的身體每一天都被疼痛襲擊。」苦苓把煮好咖啡端過來,一派輕鬆的說。
愛情一再的改變苦苓的人生路徑。
苦苓本名王裕仁,究其來由,連維基百科都有收編。那是一段大學時代沒有結果的姊弟戀,苦戀阿苓的王裕仁便以苦苓為名如同刺青。一段無緣的愛情催生了一個名字,但後來這個名字不只紀念愛情,還成為暢銷作家、名嘴、名主持人、社會新聞的男主角,「我從來沒有雄心壯志,一路行來都不在我的計劃之內,一切都是偶然」。
人生當真無法計劃。
說個性內向孤僻有點太誇張,但小時候的苦苓確實不敢在街上問路,走進郵局,遇到冰冷的辦事員也會驚惶,一副矬樣,所以日後到底是如何進化成幽默天王,也算是把妹達人的男人,乃是個生物學上的謎,不過他承認一件事,便是在念新竹中學時,為擺脫孤僻,增進人際關係,每天都刻意找笑話編笑話,第二天早自習時再講給全班聽,名曰「每日一黃」,因為笑話多半是黃色的。
「數學不好,英文不好,所以念中文系」,他天生懂得「讓天賦自由」,換成苦苓式的說法就是「選擇最好混的那一條路走」,靠著無與倫比的背誦能力考上台大,人不必高富帥,會搞笑又貼心,配上懷疑論者的反骨,如是的嬉笑怒罵伏爾泰特質很受椰林大道上的女生歡迎,談了幾場被分手的戀愛,也終於知道島嶼上曾經發生過二二八事件。
一切真的都是偶然,大學畢業後,當時的女友說要到台中明道中學教書,苦苓跟著愛情走,沒想到又被分手了,女友沒遵守承諾,倒是他一教就教九年,那也是人生大事大致底定的九年,認識了前妻,戀愛結婚生子。教出一班班很有叛逆精神卻讓學校頭痛的學生。以校園為題材寫作,從批判教育出發,寫出了那個時代的校園檔案,二十世紀版的少男少女時代。復以托斯基之名供稿給黨外雜誌,創作出不少可謂萬古流芳的政治笑話。
苦苓不會忘記當年如同拍諜報片的交稿場景,手中握一本周刊,和收稿人約在某電影院,坐在最後一排最左邊或最右邊,還要拋出一句暗語,即便如此,終究還是被優秀的國民黨文工會盯上了。
這麼說就是綠底的人嘍?
非也。苦苓的父親,一個淪落到台灣的地主之子,任職退輔會,做了一輩子鬱鬱寡歡的公務員,李登輝成為第一個台灣人總統後,每餐動筷前父親必喊「李登輝這個王八蛋」,母親則是誤以為嫁給外省人就不必再吃苦的本省農家女,至於苦苓,政治立場一直堅守「台灣應該有健全的兩黨政治」,寫文章或幫黨外站台,都基於此一信仰。
離開學校是非走不可的自動請辭,從學校的一方,概念大致相當於周處除三害,失業之後的苦苓鬻文為生,一周七個專欄,全台灣報章雜誌都很歡樂,因為台中有個作者,能夠因應任何長度的任何題目並於任何的時間交稿,「我們品質不好只好以服務取勝。」他善於自我解嘲。
以罵人+好笑為基本配方,苦苓評政治社會論男女兩性,所以當趙寧的《非常男女》找兩性作家上節目,舌粲蓮花的他就成為固定來賓,晉升為電視節目主持人亦純屬偶然,那年紅翻天的曹啟泰忙到打點滴,苦苓臨時被TVBS抓來代班,一代驚人,接之開了《苦苓晚點名》、《學校沒教的事》,還以新好男人的形象接拍廣告,這是他爆發外遇/離婚事件前,人生從高峰直墜谷底,一切歸零的背景。
那是2001年,他結婚十九年。
愛情是流動的,婚姻裡總有無法消解的怨念。
苦苓雖然把房子和存款都給了前妻以贖回自由之身,但他錯在隱瞞離婚消息,讀者和觀眾不可能原諒「新好男人」的不誠實,而最重的一擊,來自前妻隔年寫了一本大暢銷的報復小說《一個作家之死》,小說中的作家根本就是個大淫蟲,陳世美之流,才上大學的兒子因此被老師羞辱而休學,父子從此變成熟悉的陌生人,苦苓則天天被記者追殺,連去辦入山證時,警察都跟著開了一槍:「你用女人很兇吼!」
外遇是真,離婚也是事實,但小說情節許多來自一個受傷女人的無限推演,所指控的外遇對象,苦苓澄清,其實是他後來才交往的女友,真正導致離婚的那人已罹癌過世,「我曾在杭州靈隱寺為她祈福,願意折壽十年給她」。前妻不是不知,但無法再殺掉一個已經不在的人,便轉向攻擊另一個女人。苦苓百口莫辯,也無法對一本「虛構小說」提告,千夫所指,節目喊停,作品銷售量急凍,一度他想開車自撞,活著比死還痛的時刻,他求救於一位熟識的心理學家,取得鎮定身心的藥物,暫時過了一關,然後鬼使神差的,剛好看見雪霸國家公園正在徵召義務解說員。
苦苓選擇了逃遁到社會大眾的網絡之外,報名雪霸的解說員訓練,注意力大轉移,從不識花草鳥獸之名的城市聳進化為解說員,再升級到為雪霸撰寫教材,這一上山就是八年。
大自然是另一扇門,推門進去的人,絕緣於政治股票八卦,心中眼底只有鳥獸蟲魚,同期受訓的人約略知道724號是苦苓,但沒人刨開挖底,「724,說說看這是什麼花?」「聽到哪一種鳥的叫聲?」只會問他這種問題。
有朋友為苦苓抱屈,自我處罰八年,也夠長了,這顯然是誤會,苦苓自認生活簡單,物欲清淡,從羅東聖母醫院到九二一大地震,凡有需要他就大力捐錢,所以在山上過得快活自在,「不如就在此山了殘生」,從未曾想過復出,除了一件事,他是一個需要愛情的人。
認識鋼琴老師黃楚軒是多年前他帶團旅行法國時,第一眼就被迷倒,以為看到仙女,但也僅止於此,後來兩人各自去寫各自的婚姻習題,再見面時皆已單身,苦苓正式展開追求程序,包括拚命複習高中時代學習到的古典音樂史,也包括和她在一起時就吃素。
黃楚軒進入王裕仁的人生,安定了他,但苦苓,又是如何回到大眾面前的?
苦苓認為這也是偶然,那是2011年,因為王裕仁長期在部落格寫自然觀察筆記,又以此為基底幫雪霸撰寫教材,出版社遂決定大膽一搏,同步出版,而出書就要上電視打書,接受媒體採訪,於是《苦苓與瓦幸的魔法森林》帶著自然生態作家苦苓重新面對大眾,大賣五萬本,一切順遂自然到彷如奇蹟,讀者原諒了苦苓,感念之餘,接下來的《苦苓的森林秘語》,他乾脆把版稅全部捐給伊甸基金會。
可當大部分人都原諒苦苓的時候,他唯一的兒子,仍舊保持距離,不肯讀父親寫的隻字片語,「這是我最大的遺憾」。
如今重返人間七年,苦苓演講、上電視、寫作,依然負責說笑話,但除了自我解嘲,他不再罵人,言語如何的傷人,如何的把人打入無間地獄,只有經歷過的人方才明白。
他還不張揚的進行著「天使12計劃」,一位雪霸的朋友因為他度過卡債危機,一個大學生因此得以圓留學之夢,還資助一名櫃姐創業,「繼續做下去,死後至少還會有12個人懷念我」。
不久前鄭弘儀問苦苓至今出版過幾本書。「12本」他說。
「不是之前還有60多本嗎?」鄭弘儀很困惑。
對苦苓來說,那60本書正是他想埋葬的過去,他也以為再婚後的幸褔包裹了創傷,過去已經過去,但身體卻記住了。
那是檢查不出原因,莫名的疼痛,也無法睡覺,完全不受理性或意志控制。身心科醫生的說法是,當初在漫天壓力下硬撐過來,如今事過境遷,但大腦已經被重塑,杏仁核隨時發出警報,壓力荷爾蒙大量分泌,該痛的還是都要痛回來。
「基本上,我就是一個神經連結失能的神經病。」
神經舒緩劑、神經安定劑、抗焦慮、抗恐慌……,多年以來,苦苓必須依賴十種藥物才能過正常的生活。
疼痛提醒他,過去並沒有過去,創傷仍未復元,但是現在最幸福。有一天,他說他會寫一本書,人生的最後一本書,「那些現在還必須保持緘默的事,我將會無所隱瞞的揭開,而這一生所有我對不起過的人,我會向他們一一的道歉……」。
苦苓 本名王裕仁
.1955年生,祖籍熱河,宜蘭三星出生
.新竹中學,台大中文系畢業
.曾任中學教師,雜誌編輯,廣播電視節目主持人,著名作家
.重度旅行者
.2001年離婚後遁入雪霸國家公園,受訓後成為超級解說員
.2011年出版《苦苓與瓦幸的魔法森林》,回歸文壇,開創新型態自然書寫
.2015年與黃楚軒結婚,定居高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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