掙得名利隨水流

 

兩位同事榮任國中校長，他應邀觀禮，好像看到昔日的自己，也是如此的意氣風發神采飛揚。

 

十三年前他服務的學校要改制為完全中學，他奉令擔任籌備主任，有人不勝工作負荷，堅請外調。這兩位同事適時補位，任勞任怨負責盡職，表現得可圈可點，他看得出兩人的進取心和潛力。果然，兩人都在盛年就榮任要職，讓他覺得與有榮焉，也體認了「長江後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換舊人」的自然法則。

 

溫馨的南寧寧社特別為榮退和榮升的同事舉辦餐會，盧社長請他頒發紀念獎牌以資鼓勵。前家長會杜豐榮會長說他領導有方，同時有兩位子弟兵榮升。現任李校長報告由於高中部表現優異，今年國中部破記錄的增加兩班，還一再向他和杜會長表示謝意，感謝籌辦高中部時打下的良好基礎。一時之間讓他有點淘淘然，還好，他猛然覺醒，又不是什麼政治大人物哪來子弟兵，他們只有同甘共苦的同事情誼而已。至於國中部增加兩班，應該是拜十二年國教人心惶惶之賜吧。

 

另一場景展現了人生百態。一位由市府教育局副局長轉任某高中的女校長，才任職三年就申退，讓人跌破眼鏡，她還揶揄他辦學不力呢。有人趕搭五五專案列車急流湧退，有人尋求連任達不到最低門檻黯然下台，有人為了考校長再接再厲不到黃河心不死，有人辭去兼職回任最單純最有意義的教學工作。真正應驗了「有人辭官回故里，有人漏夜趕科場」這句諺語。

 

回首來時路，讓他自覺好笑，莫非真是萬般都是命，半點不由人？求學階段，除了在家鄉下營國小畢業時得到鄉長獎外，幾乎乏善可陳。初中畢業他投考師範學校落榜，只好繼續在母校新營中學讀高中。高中畢業，報考不用花錢的軍事學校和大學公費學系是首選，他果真考取了空軍機械學校，還趕在颱風天到府城的空軍供應司令部報到，結果撲了空，不記得那天是否有放颱風假了。隔天大學放榜，他居然考取中興大學唯一公費的農業教育學系（現改名為生物產業機電工程學系）。大學四年他表現平平，只記得胡啟和教授的臨別贈言：「想當年初來兮，亦曾經趾高氣昂，少年英俊；到如今將去也，只落得沙眼胃病，老氣橫秋。」

 

在山城旗山目睹香蕉王國的興衰，那年他是旗山農校的實習老師。隔年到東港空軍幼校服預官役，眼界更加開闊了。他不僅看到星光閃閃的飛將軍，也認識了來自各院校的近三十位預官，他們可都是經過嚴格遴選來這裡當教官的，稱得上臥虎藏龍。一位台大國貿系畢業的曾君，簡直是金頭腦，他瞥見曾君看的書寫些他看不懂的符號，當年曾君參加高考一試中的。又魯又鈍的他卻考了四次才上榜，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總以為自此就仕途如意了，政府一紙「遇缺候用」就候用了好多年。他跑到民雄去請教一名盲眼相命師，相命師鐵口直斷，說他命格帶有「正官正印」但要嚴防犯「官符」他姑妄聽之。如果不是當年那一份不起眼的教職還可糊口，他就要流落街頭了。有一年接到派令，要他到離島的澎湖公賣分局報到，這要離鄉背井，和他要到中央機關任職的目標相去甚遠，讓他興趣缺缺。又有一年，家鄉的農會在遴選總幹事，他認為這是學以致用的好機會，一副舍我其誰的態勢參加競逐，面試時長官愛理不理的樣子讓他好生納悶，底牌出來了，不是藍黨黨員連第一關都過不了。

 

他的小學同學洪君，頂著國家法學博士的頭銜，受黨國栽培，連任多屆立委，現在還有藍黨中常委和國策顧問的身份，竟然欣賞他在杏壇的表現。他的大學同學簡君，同樣受黨國栽培，一路從兩任鄉長、國大代表、多屆農會總幹事退下來，同樣羨慕他在杏壇的身份，據其夫人透露，選舉都把家財散光了。其實最讓他羨慕的是大學同學賴君，留學日本專攻生物科技，還在台大取得農學博士，在中台灣主持一家生物科技公司，日進斗金，名利雙收。要說仕途，同學卓君、林君和李君都曾是中央級高幹，他太小咖了，只能說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活生生的例子讓他更加珍惜現在擁有的。一位朋友身兼數家公司董事長，竟然因替人作保一夕之間財富化為烏有，這位朋友可是一位大好人。他的堂兄賺得萬貫家財，一句做到死賺到死竟然一語成讖。他最欽佩那些大企業家大手筆捐款做公益，雖然他也有心回饋社會，可惜出手總是不夠大方，不常買彩券，還想中彩券做公益，太好笑了。

 

「富貴自是福來投，利名還有利名憂；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將相在何方，荒塚一堆草沒了。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金銀忘不了；終朝只恨聚無多，及到多時眼閉了。」尤其連日來藍黨的馬王之鬥，看得他眼花撩亂，真是同志比敵人還可怕。一個滿臉憤怒，一個嘻皮笑臉；一個強調大是大非，一個要求程序正義；一個說他不是無情無義之人，一個說對方是他心中的菩薩，讓他逆增上緣。可小老百姓只祈求安居樂業國泰民安呀。

 

白居易對酒詩曰：「蝸牛角上爭何事，石火光中寄此身；隨富隨貧且隨喜，不開口笑是痴人。」這樣淺顯的道理還要執迷不悟？世人啊，世人，掙得名利隨水流，好好珍惜自己所擁有的，何必羨慕那些大官大賈呢。

                                                  （2013/9/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