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剪刀
2009/02/24 1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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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d I Love You So
一把剪刀
那年的六月初，我搭機來美唸書。那是我第一次搭飛機，也是第一次出國。那個年代，因為台灣的經濟還沒有起飛，仍有戒嚴法，觀光旅遊也還沒有開放，所以一般要出國的留學生，大概是和我差不多，也是第一次出國和搭飛機，開洋葷。
在中正機場候機的時候，坐在我旁邊的一位中年婦女，開口問我是否也要搭那個班機飛往美國？我說，是。她說，呃，我們是搭同班飛機，那麼我希望能跟你坐在一起；你是要出國留學的大學畢業生，英文比較好，有什麼事情，還要請你關照一下。
其實，我自己的一顆心也是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我既沒有開口對老美說過英語，也沒見過飛機裡頭是什麼模樣。要如何搭機、轉機，我是毫無概念。在遙遠的目的地，我也是一個認識的人都沒有。我那時的心境，其實真的是有點「西出陽關無故人」的蒼涼。
這位中年婦女在知道我是跟她搭同班飛機後，就好像是吃了定心丸一般的跟我閒聊起來。在閒聊中，知道她是來自苗栗或是頭份一帶的客家人，嫁到台北，所以已經住在台北許多年了。當她知道我也是客家人的時候，她更感到高興和親切了。
她說：「你們大學畢業生，英文好，出門方便多了，不像我，英文一字不通。這趟旅程，就請你多關照了。」
怕她對我的期望太高，我說，其實我的英語並不怎麼樣，我也未曾跟老美說過話。
她說，你太客氣了，再怎麼樣，你的英語也比我這個不懂英語的人好了千百倍；請不要太自謙，一切就請你多關照了。
不久，就是要登機的時候了。在進入飛機之前，每個人的隨身行李都必須接受檢查。在檢查這位中年婦女的隨身行李之時，安全人員從她的行李包裡取出一把嶄新的剪刀。
中年婦女看到那把剪刀像是要被拿走了，驚慌緊張的伸出雙手，要從安全人員的手中搶回剪刀，並且不斷的說：「不，不要拿走我的剪刀，那是我的剪刀呀！」
這個舉止大概是讓安全人員大感意外，用英語對我說，請你告訴這位女士，我們並不是要沒收她的剪刀，但是為了安全的考量，我們必須在飛行期間暫時保管她的剪刀，等飛機著陸之後，就會還給她的。
中年婦女仍是那麼驚慌無助的說，那是我的剪刀，請不要拿走我的剪刀。
我試著將安全人員所說的話告訴她，並且對她說，請放心，他們在飛機著陸後，一定會還給妳的。這樣她才慢慢安靜下來，不再是那麼的歇斯底里。
可能不是出國留學的旺季，飛機並沒有滿座；我的座位旁就是空著的。中年婦女問說是否可以跟我一起坐？我說當然可以。
在閒談中，我忍不住問她，為什麼在隨身行李中放了一把剪刀，而不放在託運的行李裡？
她說，她不放心將剪刀放在託運的行李裡。
那把剪刀有那麼重要嗎？我忍不住問。
「那把剪刀對我的確是非常的重要，因為那是我謀生的工具，是在這次啟程之前，我特別去買的一把上好的剪刀的。」她說。
「妳的意思是說，妳這回到美國來，是要做一個裁縫？」我是更加迷惑了。
「不瞞你說，」這位中年婦女終於比較坦然的對我說：「我的縫紉技術相當的好，是經朋友的介紹，要應聘到紐約的中國城裡，做裁縫的工作的。」
「有熟人在紐約的中國城嗎？」我忍不住問。
「沒有。在美國我一個熟人也沒有。」她說。
我忍不住想，何苦如此千里迢迢，獨自離鄉背井，到異國吃苦和受煎熬呢？是受生活所迫嗎？
她好像看到了我的心思，微笑著說︰「其實，我算是有個美滿的家庭了。我的先生在一個專科學校的夜間部當主任，我的小孩也唸中學了。我只是想，我既然有這個手藝，如今又有這個機會，我就要為家庭的未來好好的奮鬥一下……」
她的一席話，突然讓我的心靈震動起來。一個弱女子，沒有學識，不會英語，為了家庭，她願意犧牲自己，獨自到異國奮鬥，忍受思親念家的苦澀，憑著一把剪刀，要去為整個家庭開拓更廣闊的前途。這是客家人吃苦耐勞的本質呢？還是一個為人妻，為人母，所具有的無比的愛，以至於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我覺得她比我有勇氣得多了。
三十年過去了，我已經記不清楚這位女士的模樣了，但是她攜帶一把剪刀，隻身投向福禍難料的未來的那種勇氣，我卻始終記得清清楚楚的。
(200?-??-?? 於世界日報副刊)
【附記】
從圖書館借出來的一本書明天到期了。昨夜在就寢前﹐我上網登入我在圖書館的帳號想要續借﹐沒想到訊息顯示有幾個人在等這本書﹐所以我必須如期歸還﹐不能續借。這個郡的圖書館有十幾個分館或支館﹐其中有一個就在我所住的社區的大門口。我上、下班都要經過那兒。我可以在上班的時候或是下班的時候﹐順道將書投進還書櫃就可以了。但我下班開車回家時﹐卻心念一轉﹐覺得何不先回家﹐然後走路到社區大門口的圖書分館還書？我總是為自己找點理由去運動。
在夏天的時候﹐天黑得很晚﹐所以我常在下班後還從家裡走到社區大門﹐再從那兒走回家﹐總共是十公里。可是到了冬天﹐尤其是在日光節約時間結束後﹐就天黑得很早﹐到了下班時間﹐早就黑漆漆的了﹐所以不方便也不想在天寒地凍的時候摸黑走路﹐只好等周末那兩天在下午出去走路。
到了二月中旬﹐天黑的時候慢慢延後了。今天下班回到家是傍晚六點鐘﹐夕陽還沒有沉下去﹐仍有些天光。外頭的氣溫仍很低。氣象預報說﹐這個星期的最低溫都在攝氏零下四、五度。我趕緊換了衣服穿了球鞋拿了要還的書﹐順便戴上帽子。我一向極少戴帽子﹐但昨天出去走路時﹐風又大又冷﹐吹得我的腦袋冷嗦嗦的。
我走出去不到幾分鐘﹐有的路燈就亮起來了。路上來往車輛又多又匆忙﹐都是下班趕著回家的。到了六點半﹐所有的路燈都亮了。天黑了﹐來往車輛的大燈都亮了起來﹐再也看不清楚駕車的人是男是女﹐年輕或是年老。氣溫很低﹐我的兩手凍得又疼又麻。今晚沒有月亮﹐但是天空不是漆黑一團﹐而像是極深的靛青﹐令人覺得有點半透明似的。到了七點鐘﹐往來的車輛就減少了很多﹐世界好像從匆忙緊張中慢慢的恢復了從容和平靜。而我想到我的肚子餓了。餓著肚子走路﹐真的是不太好玩。
我在七點半回到家﹐我那凍得又疼又麻的手指﹐僵硬得不聽使喚﹐要掏出鑰匙開門﹐還費了一番周章。進入屋裡﹐開了燈﹐看到我的雙手凍得紅通通的。「下次出去走路也許該戴手套。」我對自己說。嗯﹐手套？我想到搬家時﹐早就忘了將手套塞進那個角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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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 老么2009/03/07 22:31美的心性
好美的心性，為何深藏著，但你一眼已看到。
1樓. Apple *2009/02/25 07:57A Sword
這位女士帶把剪刀上飛機是為了珍惜她以後謀生需要的工具.我上飛機時可是扛了一把三呎多長的劍.同行的同學是舞劍的高手. 但是擔心一個男生拿把長劍太招搖. 於是我就替他一路扛到美國來.Can't image if I do the same today. Carrying a sword aboard a plane!!!!!Appl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