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前因著「莫拉克」與台灣朋友聯繫，表示一點關懷。人在海外做不了什麼，看著大人們團團轉，自己也只能乾著急。 隨手寫了小詩一首，與受災的朋友同哀傷。

綿綿思遠道，風雨致哀悽，洪流誠可畏，人手難拒天。山石逐波去，屋毁路艱辛，小民慟無助，統領為之何。

災難來了，大家難免手足失措，但能及時行動、補救缺失，也就善莫大焉。2005年 Katrina 颶風給 New Orleans 帶來極大的傷害，當時美國中央與地方政府，也一樣慌成一團， 不只慢了好幾拍，錯事一籮筐，而且官員們還不以為意。後來總統到現場了解，在輿論壓力下，才改變做法，事後也因此撤換負責官員，並修正緊急災難處理程序，這對以後應變確實有些正面影響。

因著風災雨災，看到茂林、六龜、荖濃、桃源、霧台、甲仙等地的損失，真是為人命與美好的山水惋惜，人真是不該與山水爭道的，這次災難就是慘痛教訓。過去在從事環境工程計畫時，我們常需要依據各地五十年到一百年間的洪水與降雨量史料，來選擇地點，並設計最大處理含量，這都是為長遠著想，不想預留禍根，因為雖然可以做個省錢的計畫，滿足眼前五年、十年的需求，但對公共建設與開發而言，若不放眼未來，很多嚴重後果卻是由子孫承擔。

87水災是五十年前的事，野豹當年尚未入學，很多災民那時尚未出生，如今卻成為88水災的受害者，我們可以怨誰？台灣南部人才智力難道不夠用來治水？我們有多少高級學府在南部，花了多少錢作教學研究，怎麼都派不上用場呢？台灣官方花了上百億元整治河川(立法院還追加預算，別問我為什麼)，把原本自然河道都改成石塊水泥溝渠(真有此必要？)，結果呢？

三十多年前，在陸戰隊服役時，部隊常到高雄林園靠海鄉下演練，見到不少農村都處在低漥的河邊或谷地上，一下雨就淹水，我們有幾次得停下操演，出發拯救「災民」，或是清理街道。那時還好沒啥大災害，頂多是地勢低，排水不良，積水難退，土石流並不多見，可能是因山地還沒開發濫墾吧。

那兩年在鄉下，也經常看到農村有大魚塘，靠抽地下水養殖，那時並不明白其潛在危險性。後來才知道這現象很普遍，南部靠海地區都有養殖魚塭，魚產或外銷或賣到城市的飯店，供消費者享用，農民因此可多賺些錢來改善生活，可是卻常活在淹水的苦惱中。這次「莫拉克」讓天開了，豪雨傾注，不只是重災區因洪水受害，南部許多城鄉也淹水嚴重，這很可能與多年地層下陷及不當開發河川地有關。

是何原因造成地層下陷、城鄉淹水？是農民貪財？是主管官府不負責任，沒好好管制？是飯店老闆太愛賣海產水產？還是我們有太多酷愛海鮮、苦吃水產的消費者？



最近一群生態學者開了年會，他們對現今全球環境問題的根源，有一個共同看法：問題是人吃(消費)出來的。這就像我實驗室裡的細菌培養皿一樣，只要接種上一點菌株，一兩天之內就可看出它們的漸進繁衍，一週餘就會佔據半壁江山(一半盤面)，最後他們會在很短時間內消耗完所有養分，然後就死亡殆盡(漸漸被自己排出的廢物所殺死)。

人與細菌相似處不少(我們的每一個細胞，都與单細胞菌類相似)，人就是在不停的開發與消耗資源，不斷的向山崗水岸推進，開闢生產與居住的空間，同時產製許多廢物，因此也深受環境災害與污染物的影響。但不一樣的是，人的能力超強，可用科技攝取大量能資源，為了私利，對環境造成巨大快速的破壞，這可是細菌比不上的。

這次會議中，還有與會者說，人就像 cancer 細胞，一直分裂增生，消耗盡自身一切養分，把好細胞扼殺，最後同歸于盡。他們的比喻，也許誇張了點，卻有些道理。我們的消費式生活(consumerism)，不只是在物質吃喝上，也在感官享受(眼目與肉體的情欲)、行動溝通(交通與電子系統)、居住能源(伐木、建築、冶金、鑽探等)、與知識財富上(各種學習情境、資訊媒體、珠寶古玩、藝術創作等)，極盡所能的搜求擴張，無視其他生物的存在，確實已超越環境所能負和的。

有估算的資料顯示，若是以全球平均消費水平來看(從貧窮的非洲到富裕奢華的歐美)，我們使用的能資源，已超過地球自我更生能力的25到30%，而且還在快速增加中(看看興起中的亞洲各國就知道了；野豹在《減碳溫度計 - 你的黑腳印有多小？》一文中曾指出，從人們平均的「生態足跡」來看，一個地球已不足以支持人類發展的欲求)。這也就是說：地球的體力正在透支，好細胞正被餓死，壞細胞繼續蔓延，人們是正在自我毀滅的路途上盲目狂奔。自然災害與各種病變的增多，就是其中的一些徵兆。

在災難實情持續發展的同時，市面上各種聲音都有：名嘴政客大打口水戰，眼見就快製造出另一場災難來；學者專家則各有不同看法高見，雖言之成理，可都成為事後的先見之明，對已發生的於事無補；還有人說暴雨是因海水暖化造成的，言下之意是山洪土石流是暖化惹的禍，此推論也許部分合理，但沒有確切的海水探測資料可以佐證(El Niño聖嬰現象是週期性的，會帶來大浪與豪雨，如十二年前對北美洲造成很大破壞，但這未必跟全球氣候變化有直接關係)，也不能指出山崩土流的根源；這就像高爾在「不敢面對的真相」一書中的推論：暖化會使颶風增多增強一樣，是真有此可能，但近幾年卻無數據可證實此說。

水災發生至今已經七日了，此時除急迫的需要救人、解決災民生活所需、安置災民居住、安排受災學生就學、清理現場、恢復交通外，其實還有很多馬上該做的事，比如說：做好其他地區的山林河川保護，徹底管制不當開發與破壞，疏離居住在危險山地溪谷的居民，疏濬河川下水道等，好減少未來可能的災害損失，這可比事發後，在忙亂瞎抓，互相指責好。天有不測風雲，誰知道什麼時候會又來個風暴，襲向台灣其他地區？台灣中北部預備好了麼，能經的起這麼大暴雨的考驗？要減少未來的傷害與損失嗎？未雨綢繆，此其時也。

還好上天仍給世人存留機會，使我們能存著感謝反省的心，來檢視我們的疏忽與貪臠，來亡羊補牢，來尋出改正歸真之道，好為子孫存福。

風聲、雨聲、聲聲怨；水事、國事、事事難。野有怨聲，朝廷怎可未聞？諸事繁雜，京官豈能束手？在此一傷痛中，讓我們點起心燈，勇於關懷、勇於迎接挑戰、勇於認錯改過、勇於為後代負責。。

沙塵豹低頭默禱致哀；8-15-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