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理工的愛舞文弄墨，自古（好像也沒那麼古）皆然，我很愛寫東西，不過對於詩詞歌賦，一向敬畏有加，原因無他，要押韻也。新詩相對來講最簡單，有了想法，找幾個韻腳（不一定很嚴格，混得過去也行），愛哪兒押韻就在哪兒押，句子長短都隨便──我只有一次找過自己的麻煩，寫「不眠的夜」時刻意把同一個格式套用兩遍，不過也沒有太大的困難。

        如果不論平仄（那個實在太難了），舊體詩也還算簡單，因為「一三五不論，二四六分清」，如果一首絕句，只要找兩三個韻腳就夠了（不過比較嚴格，不能用混的），上回與零度妹妹隔海唱和「陌間花和韻四首」，因為剛好有些感觸，所以一揮而就，零度大讚捷才，還寫了「和詩記」以誌其事；其實才而二十八個字，三個韻腳，要湊出來實在不是難事，問題在有沒有意境，有沒有感覺（忽然想到，意境二字不知該如何翻譯？）罷了。

        零度妹妹其實比我厲害非常多，單看人家部落格「零之國度」，是以詞牌名兒來分類的，光這一點我就歎為觀止。我對詞有些偏愛，覺得它比詩靈活有趣得多，而且許多詞牌名兒都很好聽，什麼浣溪紗，臨江仙，沁園春，單單聽起來都可讓人想入非非。有點奇怪的是，零度沒有列出一個我很喜歡的詞牌「浪淘沙」。浪淘沙三個字，頗為清新脫俗，有點灑脫，但也有點滄桑。古今「浪淘沙」的名作可多了，我最喜歡的是鄭板橋的「江天暮雪」：

雪意滿瀟湘

天淡雲黃

梅花凍折老松僵

惟有酒家偏得意

帘旆飄揚

 

不待揭簾香

引動漁郎

蓑衣燎溼暖鍋旁

踏碎瓊瑤歸路遠

醉指銀塘

還有歐陽修的這一首我也喜歡，只覺得稍微濫情：

把酒祝東風

且共從容

垂楊紫陌洛城東

總是當年攜手處

遊遍芳叢

 

聚散苦匆匆

此恨無窮

今年花勝去年紅

可惜明年花更好

知與誰同

        浪淘沙裡要說「濫情」，恐怕首推李後主的：

簾外雨潺潺

春意闌珊

羅衾不耐五更寒

夢裡不知身是客

一餉貪歡

 

獨自莫凭欄

無限江山

別時容易見時難

流水落花春去也

天上人間

        看看這三首「浪淘沙」，就知道填個詞實在太難了，上下闕各五句，格式須一樣，句子三種形式，一共要找八個韻腳，我試了幾次，實在寫不出來。詞這個門檻，我始終跨不過去。

        等等，不是說四首嗎？作者打了退堂鼓，不就三缺一了？不急，我發覺填詞有一個「偷吃步」的辦法，就是韻腳全部照抄，再湊上其他的字。下面這一首「天祥」，是我在三十五年前參加救國團自強活動「中橫健行隊」的時候學的。當時我才十六歲，愛唱歌記憶力又好（後者現在已經不行了），至今仍能不忘，不曉得有多少人聽過或會唱的？

幽谷水潺潺

逝者如山

雲飛六月暑猶寒

未復神州須努力

且莫貪歡

 

魯閣一凭欄

萬里江山

青年奮發本無難

乘風破浪跨海去

正氣人間

很唬爛吧？當時還落腳一地叫「洛韶」，也有它的歌（只有五句），簡單而優美，還有人跟我一樣會唱嗎？

田英奇

wcwang54@hot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