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課之前，隔壁的他遞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喫茶去」。一起下樓到學校小餐廳吃一碗滿足胃口的炸醬麵，他吃的是番茄蔬菜素麵。他牽著腳踏車，跟著他走在梧桐樹下，南山路的行人熙熙攘攘。走過西湖畔的柳浪聞鶯，然後是太子公園旁的長橋。

　　微寒的四月，因有陽光，是個暖洋洋的午後。經過桂花林再來就是，玉皇山下的石板路，走入灣延巷弄的土路。他推開竹門，裡面的房東，正在院子裡炒茶，龍井的香氣四溢。進了他陰暗的屋內，沒有家俱。連床都是一塊門板，用長椅子架起來的。我說睡門板好像是死人，他回答出了家，已無所謂的生死了。

　　桌子是幾塊空心磚架起，上面放塊長板子。唯一的一張椅子，向房東借的。他把茶具放在椅子上，拿兩塊空心磚，一人坐一邊。電棒伸進熱水瓶，燒起開水。我環顧四週，練習完的宣紙堆在桌下，幾捲宣紙依在角落。床的對面，貼著一張佛像，上面寫著「戒定慧」三個字。

　　他在蓮花爐裡點起環香，開始沏茶。首先喝的是房東送的，今年的新茶。龍井的清香，溫潤在口鼻間。曾經和他及班長們，去了雙峰，一個種茶的地方。在茶園裡照了一張，不清楚的獨照，他卻覺得那張好看，叫我去放大。我們從雙峰走到龍井，那裡有一口井，用竹子去劃水，有龍鬚出現。因此地名叫龍井，產的茶就叫龍井茶。

　　龍井的淡香，只能泡個兩次，茶葉能立在玻璃杯的水中，便是好茶。再來喝我帶去的翠玉，鹿谷的帶有奶香味的綠茶。黃綠茶色，淡淡的奶香，入口濃郁有台灣特有的雲霧茶，好像喝到中台灣的雨露，第三泡才是精華。﹝林語堂說第一泡是小孩，未開培蕾。第二泡是青春少女，第三泡是風華正茂的女人，第四泡是風韻猶存，第五泡是我家老婆，沒有味道。﹞曾請他和同學到西湖邊的茶人村喝茶，古舊的建築，高高的屋樑，芭蕉在窗口張望，輕輕的古琴樂，流淌期間。在安靜的午後，不用交談的品茗。雖然只喝福建來的烏龍，台灣茶賣的太貴。或來一個蓋杯的茉莉珍珠，也是滿口生香。

　　還是要特別提到，我們很喜歡去的虎跑公園，李叔同（弘一法師）出家的地方。喝虎跑泉泡出來的茶，特有的清香，虎跑泉是天下第二泉。享受於山間的寧靜，微微輕風吹過，鳥在林間歌唱。那是在杭州，令我流連不已的一個地方。

　　在他的青瓦屋，沒有陽光的寒舍，喝了一下午的溫暖的熱茶。再看他出塵的字畫，不算完美的篆刻。踏著夕陽餘暉回家，公車經過我極喜歡，已發芽的梧桐綠色隧道，知道春天已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