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趕去教堂半途中，天空突然下起了大傾盆大雨，雨水大顆大顆嘩啦啦地敲打在車窗上，外頭則變的霧濛濛一片。

坐在前座的她心急如焚。今天是她的結婚日，可是一早起床，就陷入一團始料未及的混亂中。

開車的是她的同事小方，正努力地在益發模糊的視野裡小心前進著。她則拚命撥著手機。

「關機！又是關機，他媽的！從昨天晚上就找不到人，死人！這麼重要的日子他還給我糊里糊塗！死車子！上個禮拜才拿去修！」

「要當新娘子了，別死啊死的，多難聽！」

「而且氣象局沒說今天會下雨，真的不能聽他們的話！現在怎麼辦？」

「我怎麼知道，那男人是妳選擇的，妳也是忽然宣佈喜訊，我到現在也還沒見過對方。」小方語氣忽轉為幸災樂禍，「早就跟妳說過，妳這輩子碰到的男人除了我之外，沒一個是對妳真心的！」

「呸呸呸！」她橫去一眼，正好撞到小方不防投來的眼神，眼底裡藏不住一股幽怨，她的心忐忑了兩下，然後立刻像往日那般臭屁地哈拉過去：「少來了！少『個隱』了！我如果把你們這些男人的話當真，嘿，才死的難看哩－呸呸呸！我到底在幹嘛，又是死啊死的！以後我一定要改掉這個口頭禪……喂，你車子開快一點行不行？」

「前面是紅燈，小姐！」

「闖過去！」

「不，我不幹這種事，我可是個守法的好公民――」

她仍心煩意亂地又撥了次手機。耳畔傳來要死不活的一個女聲：「您所撥的電話現在收不到訊號……」

脾氣一向火爆的她「哇」地大吼一聲，一記摔開手機，「什麼聲音！聽了真教人『倒把』！什麼世界哦！小方！」反正一有任何雞毛蒜皮外加規模可大可小、甚至woman's talk之類的事都找他，「我們待會兒到達後，如果新郎還沒來，你就先想辦法叫那兒彈琴的老頭兒多彈幾支聖樂，必要時，講幾個笑話！」

「新郎不來不就是最大也最可笑的笑話嗎？――咦，妳沒試著聯絡他的家人啊？」

「統統在加拿大，沒空來－不，是我們打算先結婚再給他們一個驚喜，他就是這麼有趣的一個人……其實，奇怪了，我在發啥神經擔心什麼？他當然會來――」她用力地敞著胸脯深吸口氣，「可能這是當新娘子的症候群吧，我並不特殊，反應很正常！」

「妳……快樂嗎？」

「瞧你一副死陰險德性！我當然快樂，要不要我再重新敘述一遍和他第一次相遇的情景？」

「那情節不會比『二見鍾情之好男人』稀奇多少，妳知道香港人把那部片子直接翻譯成『引狼入室』？順便告訴妳……我今天一定要鼓起勇氣告訴妳，呃―希望妳聽了不要太難過，妳結婚後，我可能馬上也……」

「也什麼？」她豎起耳朵。

「也會閃電結婚。」

她登時目瞪口呆，像鼻子被人迎面揍了一拳。

「他媽的……你……原來早就有對像了，這麼好的事也不早點告知……」她不肯相信內心泛起的奇異騷動，但幾乎是同時，她已經開始恨起了那個從未謀面的女人。

「不祝福我啊？」

「我祝福你，啊哈！我為你感到太高興了，高興得差點反應不過來！要不要來個Kiss？」

他躲開她沒頭沒腦湊上來的吻，也因為一時被她的身軀擋到了視線，一個盲轉，接著就「轟」地一聲，車子冷不防撞上了安全島。雖然撞的不算重，兩人皆同時「驚聲尖叫」不已。

「妳－瘋了！」他喘氣，驚魂甫定，「今天妳簡直太離譜，演出失常！」

「為什麼不？我馬上就要嫁給個英俊、多金的老公，在加拿大有五百坪的豪華大別墅，美麗的湖畔，遊艇、溪釣……想像過那種畫面沒有？我當了一輩子的小會計員，還長了個女版大一號的成龍的鼻子，誰會比我更幸福？因為我是個太幸福的新娘了，為什麼不能稍微秀逗一下？」

「是啊，秀逗一下，現在車子也一起秀逗了！」

鏘鏘鏘地，外表壯觀的車子像害了肺癆一般。

雨，又加大了，雷聲亦不客氣地悶哼，像暗藏了什麼凶險。

「我完了！」她唉叫。

「不會完的！妳可愛的鼻子還健在，不過我們可不能在這兒坐以待斃……」

「我……有點想吐……」

「怎麼啦？是不是受傷了？」他斂起表情緊張地問，「還是妳已經有了？」

「有？有什麼鬼？拜託，我和他都還沒上床過。」

「這樣妳也敢嫁給他？萬一他――」

她一把扯過他的領帶，作嗔狀，「不－准－你－再說我老公的壞話，請記得我是

準新娘子……現在趕快想辦法！」

「雨這麼大……妳教我－」

「Do something! Now!」她大叫，將他推出車外。

他在大雨中又揮手又嘶喊，卻被駛過的車子不客氣濺了一褲子的泥巴。

「混蛋！」他罵。

不得已回到了車上，他一連打了兩個噴嚏。

「天底下居然有這麼狠毒的新娘子……」

對他，在某一點上她總是既不得理也不饒人。「沒關係，」她揶揄道，「反正你以後也沒什麼為我服務的機會了，就當是你的榮幸吧，今天真是你難忘的一天，不是嗎？」

「妳欺侮我慣了，」他脫下了濕外套，拿手帕拭著頭髮，略帶稚氣的面孔上有著容忍的成熟線條，「怎麼樣，還會難過嗎？」

「還好――」她掉過頭，忽覺得自己恍若置身夢境－她真的就要結婚了？決定得如此匆促？為何一切變得這麼急切？「小方……」她遲疑著，終究吞下似乎隨時就會冒上來；可能連自己就震驚的話，「我很愛他，我從不懷疑這點……他是個高尚的紳士，很疼愛我――」

「我沒時間回應妳，我在想咱們要怎樣離開這裡，妳真是個大trouble……」

「我來聯絡人……」

手機乍響，她如獲至寶地立刻接聽。

「無論你是誰，快來救我們－喂？……喂……什麼？……××分局？……什麼？――」

「怎麼啦？」見她神色大變，小方也嚇到了。

她兩手死命按著聽筒，極力辨識著那彷彿來自另一個世界的聲音，雜訊不斷地甘擾，變得斷斷續續……

「不！我不相信……他死了嗎……噢！――」

一下子她軟癱在小方懷里。

「我的老公死了！我已經當寡婦了！不……我也不要活了……」

她狂叫著，依照某種印象刻不容緩地打開車門，衝到大雨中。或許出自本能吧，“同歸於盡”，“女子不事二夫”的貞節觀念在她腦中含糊地閃過。

小方聽完電話後立即追上前，及時將她拉回。或許力道太猛，竟扯掉了她的一隻袖管。兩人面面相覷，那副愕愣，反倒有如戀愛中忘情的一對男女。

就這麼癡癡看著。

「我……是不是我把他……詛咒死了？我這個爛嘴巴！」她驀地又回神過來，打了自己一巴掌。

「哎呀，他沒死！妳這個白癡……他跳腳，「把話聽清楚可不可以？……」

十分鐘後，他們終於攔到一部計程車。基本上，可以說是她張牙舞爪、不顧一切應撲上前霸住車子。

「救命啊！救命要緊！」不由分說地把小方先塞了進去，自己再一屁股硬擠，「大家都是好人，助人為快樂之本……」

車上的一干人目光齊射在兩人身上。

她發現自己幾乎衣不遮體地坐在小方的大腿上。

人人噤聲，只聽見她腳丫子在浸水的高跟鞋裡嘰嘰咕咕作響。

她想說話，卻咧咧嘴、聳聳肩、又攤攤手。

加了價錢，司機終於火速地先送他們到了醫院。

在病房裡，新娘好不容易見到了新郎－仍呈現昏迷狀態。她呆立著，這個馬上就要成為她丈夫的男人，怎從來沒注意到他沒有鼻毛！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自殺？……天啊……」她僵了一下，倏地哭倒在他床前。

一個留著像馬可仕老婆伊美黛老式貴婦型髮型的女人拍拍她，「喂，妳是不是那個要跟她結婚的笨女人？」

她抬頭，沿視線接觸到一雙瞇著的小三角眼、一張塗得有如深水海底怪物的臉。

「我……妳為什麼罵我笨女人？」

「因為我是這騙子的老婆，而躺在隔床上的是他的女朋友！」

「這……到底怎麼回事？我在做惡夢嗎？」

「我老公是不是跟妳說，他是唯一在這個世界上真正懂得欣賞妳的男人？而在妳周邊的那些蠢蛋沒一個配得上妳？……他一定還說，妳的鼻子非常地迷人？雖然我今天看了覺得……真可怕……」

「我就知道，」她差點沒捶胸頓足，「我早該去整形的……」

一旁小方忍不住推了她一把，「拜託！」他怒喝，「妳不會真的是白癡吧？」

「昨晚……」深水怪物繼續說，「這兩人相約到賓館開房間，男的為了要答謝女的對他所做的一切，包括對他的大方……因此建議兩人來點不一樣的刺激，我想他們應該是吃了那種―類似春――」

「no！我不要聽！」她摀住耳朵大聲打斷。

「聽！快點聽！」小方拉開她的手，「面對現實！」

「唉，大概是用藥用過頭了，造成悲劇，事實上，他也只有和我在一起時無需任何藥物，換句話說，也只有我的功夫最了得，最是一流――」

「噁心！骯髒！下流！……」

「妳可以想更貼切一點的形容詞，因為我也一直在苦思用詞。他的配偶欄是空白的，可我們一直維持著夫妻關係。知道他為什麼要娶妳嗎？」

她惡狠狠地瞪著眼，全身卻在發抖。

「聽說妳……非常會存錢……平日省吃儉用到極點，頗有些積蓄……妳從來不奉養父母，且最近還繼承了一筆為數不小的遺產――」

「這──太侮辱她了！」小方忿忿不平，「她……她還沒有到那種地步！」

「我今天良心發現，才講了真話。不過，也不明白為什麼我老公就是有這種魅力，每個女人都想嫁給他――」伊美黛摸摸高聳的頭髮，從包包中拿出小鏡子顧盼著，滿意地對自己眨眨蜘蛛眼，“波”地親了鏡子一下，「沒人瞭解……他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我，為了我們將來的好日子，我才是他唯一的真愛！」

「我……殺了你們！」她咬牙切齒衝上前。然而，爪子才伸出，眼前一黑，人昏了過去……

————————－－－－－－－－－－－－－－－－－－－－－－－－－－－－－

 幽幽轉醒之際，她原以為已經有一世紀時間之久，沒想到小方告訴她，她才昏過去五分鐘而已。

在另一間病房裡，她躺在床上，呆呆地望著眼前的男人。

小方──總是小方。

「你……還在？」

「不然怎麼辦？丟下妳嗎？」他沒好氣。

她殫盡力氣卻爬不起身，原來渾身被綁住了。

「幹嘛綁住我？」她哇哇大叫。

「怕妳……太衝動……萬一真的……」

「我不只要殺了他們，我還要……把他們的心、肝、肺一一挖出來！」

「自己檢討一下吧！」

「什麼？」她哭喪著臉，「你……居然還怪我？」

「看妳平日精得要死，也摳得要死，嘴巴又壞又不讓人，總喜歡貪便宜、佔上風，一副什麼都被妳料定的樣子，沒想到私底下竟……竟──我也沒有形容詞……總之，妳今天──」

「一切都完了，不是嗎？我是個大笑柄！」

「那種男人……」他大大搖頭，「妳沒發現他沒長鼻毛嗎？多恐怖啊！我簡直不敢相信妳的眼光，這傢夥只差沒把『騙子』兩個字清楚地寫在臉上。」

「但……」她喪上加喪，「那為什麼……有那些女人──」

「妳還管別人？」

「我……實在太單純了！太涉世未深了！」

他臉上浮現快噴飯的表情，藉喝水避開。

「小方……」她有氣無力地。

「拜託……有好事再找我吧……」

「你……願不願意……替我復仇？我可以付你一筆錢……」

「不，我不願意。」

「這樣我心裡永遠難以平衡……」

「我沒辦法管那麼多……」

「本來……今天我該當新娘的……現在幾點鐘？」

他狐疑地看她：「妳要幹嘛？」

「我要……」她目光緩緩落在他臉上，看得他心虛起來。

「我……唷……你可別亂來。」

『我……怪了，對啊！他們從來也沒見過我未來的老公，沒人知道他是什麼樣子，所以……為什麼不能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其實也是我心中一直想嫁、卻不敢貿然對對方表達情意的……現在就站在我面前的……你。』

「我？」

「是，肯定是你，小方。」

「不，不不不！」

「是，是是是！」

「不不不，絕對不！」

————————————————————————————————————

 

他們確實遲到了許久，只剩下不停還在彈聖樂的樂師，還有打著呵欠的牧師，以及一些堅持看好戲的同事們。

「對了，我得告訴你――我是騙那男人的，我根本沒繼承什麼財產――」

「那…最好――」他鬆口氣：但又不解地：「但妳為何要說謊呢？――」

「或許我心術不正――所以這是一樁鬧劇，是我自己對自己的人生的反諷，其實我只是在無謂地證明；我這輩子根本不配得到真愛。這世界上不會有男人無條件愛我，而我也不會愛人－－可悲的是我。你拒絕我是對的，況且你已經有了結婚的對像――」

小方沉吟了一下：「那我也得坦白，我沒結婚的對像，我只是想氣妳，幼稚噢――但剛剛妳問我愿意不愿意娶妳，我的第一個想法是；我不喜歡娶一個或許讓她也會懷疑我動機的女人；妳繼承了一筆遺產，無論如何，聽起來都像一場設局，我很高興妳終於說了實話――」

「那――讓我們――一切從零開始好嗎？或許結了婚後你我再培養感情也不遲――而且，她緊緊握著他的手；熱切地望著他，「這一定是上天的美意，對不？我們絕對不能錯過――」

他面仰天深深地吸氣，「沒辦法，」他又大大地搖頭，「我必須承認，跟妳在一起，人生實在變得太冒險跟太有趣了！」

在天堂里，她的父母也終於停止了吵架。

“還是妳算對了，好家在，我們沒有留給她一分錢――――”

“呵，知女莫若母，用心良苦啊－－”

“這下，她應該不生我們的氣了唄？———”

兩老擊掌，微笑。

家樂福推出的集點活動，九點可換一只所謂的“憤怒鳥”，我老是聽大家在說“憤怒鳥”，因為沒看那部電影，所以無概念，今天（27號）總算看到的它的樣子？這應該只是其中的造型之一吧？呵呵呵，我覺得挺好玩的，說是說“馬克杯”，但看模樣好像比較適合拿來裝小東西或鹽糖之類的？一個小玩意兒讓我可以開心一整天，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