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每次窩在這裡編配，心裡某一個犄角總是惶惶不安。雖然這麼寫著寫著那數目堆出來也算有那麼些量，你不妨也量量心中那個焦慮多少深。那像一只百年惡魔樹表的蔓藤、張開兇也似的尖牙，縫針般密密實實封鎖住人心，沒法子脫逃。

這樣，你看出我的踟躕了嗎？

你知道我是不太讀書的！這話要不說些清楚，任誰也得對這個處所開始起了厭心。很少一個寫寫雜雜的人不是由幻幻想想、知知感感開始的，你闢如這些天兒那當兵的沈從文，把那廝守小村域的經驗和想望踏踏實實、細細膩膩的舖陳來了，那跟著一起感動的人，也就相交歡樂在一塊了；誰也不必說明白在這之前到底教啥子給感動或感化過了，說也說不清，是吧。

那個年頭，誰手上不趕著流行夾本三島尤紀夫？哪個不順勢順情逛逛芥川的羅生門、地獄變什麼之類的。今時這樣說來，還是對這些人到底算是什麼樣的人，終究仍然弄不明白；那要說喜歡不，你能說這個命題有時還真令人發窘，對不？

那天那個撐船的老人就沒來由的由夢中去了，臨交錯前真真確確地惦念著那個孤零零的孫女、還有與那孫女有著幾乎一樣命運的媳婦，心中有說不出的不捨和後來生出的悔意；可是他還是去了，沒哼一聲隨著山洪爆水就結束了所有念想。你就說嘛，這寫文的人，怎麼就把那最揪心的能那麼膩膩地、一回多過一回地、絲毫不含糊的描了又描，舖了又舖，倒教人為之奈何？

我的好友，不能再往下想了。前些時候你一定在我這兒聞到為梅菲斯特傾倒的浮士德、為音樂執著寧願聯結著厄運的約翰克里斯朵夫、還有你也提及的卡先生、薛西弗斯的神話、還有那十幾二十本的通俗演義，還得往下去嚒？那梗在鼻腔令一切凝結的氛圍漸漸濃了，我又該自己問自己了：

＂這麼長的時間，你怎麼臨老開始倚賴那些大家共同討論的一大堆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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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怎麼消除這般侷促，昨晚在最近才突然妍也似地猛發新葉的盆栽前演練了好幾回，結果夢中果然一絲印記都沒有，總算得了好眠。

妳交待我也玩個連連看的游戲，睡前有那麼些兒不安。原因很容易拆，根本我就是個不讀書的人；就算也買了幾本翻翻，不但經常不信書上說那一大套、有時卻開始對寫的人生恨。

妳一定問啦：＂這又何苦，不就幾百頁字陣嘛。＂

妳說的至理。但什麼東西在不同眼和心中，或許就生不同光景。你比如，那釣河魚的白蠕蟲，妳至有可能望而生噁；但那疾心與那魚智鬥的郎兒，見了可就歡喜了。那更深藏智慧的水底魚見了，可就一味發狂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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噫，一夜一晨一事，早鳥都不擾。

妳的讚美，倒教人自覺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