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讀了一本書，小說家畢飛宇與文學評論家張莉的對話錄《小說生活》，當中一段提到了張愛玲的《小團圓》，忍不住噗哧一笑，真是說到心坎裡，摘錄如下：

張莉：「原本為張愛玲不值，但後來看胡蘭成的《今生今世》，又突然覺得胡大概屬男人裡的狐狸精吧，別有風致，張愛玲當年迷他也在情理之中。」

畢飛宇：「張愛玲如果沒有《小團圓》這本書，她就是盛夏的絲瓜，像水果，像黃瓜，到了《小團圓》，深秋來臨了，給人的感覺真是一個絲瓜，一點水沒有，裡面全是筋。」

我自己讀《小團圓》也是這種感覺，不敢說是張迷，但學生時代就很迷戀張愛玲文字裡的步步驚心倒是真的。讀這本小說，總是忍不住把裡面的人物對號入座，例如：之雍是胡蘭成、九莉是張愛玲、誰又是蘇青…有點像看影劇八卦的心態，明知是張愛玲虛構的自傳式小說卻又忍不住窺奇，最主要的感嘆是，這本小說與她之前的中短篇《金鎖記》、《傾城之戀》、《封鎖》、《紅玫瑰與白玫瑰》…比起來，讀完有點悵然所失，感覺上那位充滿靈氣的張愛玲有點世俗了，她的筆像缺水的絲瓜，文字的嚼勁疲軟了，即便《小團圓》裡某些文句依舊動魄，但驚喜不再。

評論家張莉又提到一點：「小說家都有虛構癖，這個是他們的職業病，在文字中他們自己表演自己給別人看，添油加醋建構一個『我』，並不自知的。」別說小說家了，我們自己寫文章不也如此，尤其是編故事，總會把自己心中的遺憾和嚮往，藉由文字書寫而得到一種意識型態上幻想的彌補，將之稱為「自我療癒」也適切。人自人，文章自文章，想起胡蘭成說的話：「人要比文章大」，真的一點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