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壹面之說來聊很多人都知道的,張雨生。
知道他從唱Heavy Metal的重金屬搖滾樂比賽出道,成名曲「我的未來不是夢」是90年代台灣錢淹腳目的時代最佳寫照,為六四學運譜了王丹的詞「沒有煙抽的日子」,因不想一直簡單朗唱的芭樂歌而開始轉型「卡拉OK Live、台北、我」的創作撞壁生涯。
演過電影、也演也寫舞台劇、更寫紅了張惠妹;再來就是他出車禍在加護病房撐了一個月,最後還是離開人世;對於張雨生,可能你比我知道的多,但我跟張雨生之間的小祕密,也只有我可以告訴你。
很多人都叫張雨生小寶,後生晚輩叫他寶哥,但張雨生在我家有一個特殊的暗號,叫做BAGA,對,沒錯,就是日文笨蛋的意思。
當然他一點都不笨,那是只有我老公和我小姑可以叫的暱稱(我可沒叫過),因為他從出道以來,每一張唱片封面幾乎都是我先生潘重威掌鏡的,而我的小姑潘蓮麗更是他的御用造型化妝師,因為他們交好,我自然而然跟他也變成朋友,常常聽他們之間的有趣小事。
比如說,他看報紙只看體育版,他喜歡大胸部的女生;去尼泊爾出外景,因為太想出去看看玩玩,對著當地買的水晶許願明天可以不用出外景,結果靈驗了導演拉肚子,然後跑去看只有尼泊爾人才會在河邊殺羊、河上燒屍體的葬禮;以上都是BAGA式的小頑皮。
從他唱重金屬搖滾的學生時代,就可一窺他自由奔放的靈魂,豈是「天天想你」這樣的國語流行歌曲可以滿足,他的視野也不是帶著好學生眼鏡可以侷限,當然寫紅一個張惠妹也不會讓他安於重複創作的框架,他想超越的更多,而這個更多,是我跟張雨生真正認識的開始。
我們預謀做一次音樂實驗,那是我們約好要一起完成一張台語搖滾,並且是破天荒地找女性來唱,當時我們簽了代言的女聲,認真開始製作專輯的概念,我說來做一張超越台灣歌曲都是苦命女子的悲情歌,大膽嘗試勇敢做自己的「女流之輩」。
這個「女流之輩」跟張雨生一拍即合,他興奮地開始寫歌,同時找了當時在果陀一起做音樂的日本朋友KOJI來編,我更發詞給蔡振南老師寫,歌名就叫「某妳想要安怎」。
在「女流之輩」進行期間,我和張雨生還意外成為姻親呢,我的女兒嫁給了他的兒子。
話說當時,他的兒子四牙機緣下來我家寄宿,跟我的女兒妹妹玩在一起,從此情投意合,最後入贅了我們家;當然我說的兒子女兒是我們養的毛寶貝啦,四牙是白色波斯大種貓,妹妹是大眼睛的長毛金吉拉,自是郎才女貌。
當初四牙會來我家寄宿,是因為愛動物的張雨生各養貓、狗一隻,兩隻毛孩爭寵分外眼紅,四牙別的不挑就挑他最寶貝的音樂器材尿,尿壞了幾次讓張雨生不勝負荷,只好把四牙送來我家,意外成就了這對貓姻緣。
後來四牙和妹妹份外恩愛兒女成群,也讓很多好友都圈入了貓親團,包括:苗姐(捧紅小虎隊的超級經紀人前輩苗秀麗),以及鄭智化(以前唱「星星點燈」很紅的那個)。
在那段往來期間,我們談笑風生對音樂的願景,擠在住天母的KOJI家討論著編曲要怎樣的音色,鼓的TONE該如何如何,定好歌手的KEY,準備進錄音室挑麥克風開始配唱,但沒想到,有天早上還不到七點鐘,被飛碟的同事來電吵醒說:「小寶翻車了,在淡水馬偕…」
別開玩笑了,一大早別鬧了!
我們一開始都不敢置信,當然,這種事沒甚麼好鬧的,張雨生在登輝大道(現今的淡金路)出了重大車禍!接下來的故事不消我說,媒體鉅細靡遺的報導,你們可能比我還清楚,因為我實在沒有勇氣接受這些新聞,所以從不忍心看過,只清楚地感受張雨生昏迷了24天,讓他們家人有足夠的時間和勇氣跟他道別。
我們的「女流之輩」胎死腹中,我手中有四首張雨生寫好的demo,我不知道該不該交給當時的豐華唱片,甚至連說都不敢說,當時我害怕讓別人誤以為我在湊熱鬧、炒新聞,甚至我找不到任何足以接手這個案子的人選,因為沒有張雨生就沒有「女流之輩」。
你知道嗎?即使現在「某妳想要安怎」聽來依然夠前衛流行,這都是張雨生早在22年前的創作了,雖然後來2009年張惠妹化身阿密特唱了阿弟仔的「好膽你就來」有那麼一點點雷同的味道,都也相差了12年之久,不過張雨生的台式搖滾更加純粹,可惜無緣面世,多盼望有天能找到足以撐起「女流之輩」的好女聲。
但BAGA這一生足以,除了創造出張惠妹和陶晶瑩大放異彩的音樂路,范瑋琪、五月天、蘇打綠、楊培安、林宥嘉、陳綺貞這麼多優秀的音樂人裡,歌中都有張雨生,更不消說他為後輩音樂創作人所帶起的音樂脈動,以成信仰。
寫到這裡,不禁想起最後一次,我們在天母對完KEY收工後,一起到中山北路的德式餐廳啃著豬腳、配著他朗朗笑聲的歡樂,這是我永遠記得的張雨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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