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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念處淺說
2012/02/13 2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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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甚麼要專門探討法念處﹖我想不少朋友會這樣問。而最直接誠實的回答﹐是法念處是今日人類的實際需要。它應該為現代人了解﹐並被宣導提倡。但這並不代表我認為所有的人都該改信佛教。法念處雖是佛陀所說﹐但並不需要被蒙上宗教色彩。我只是根據我的所知﹐嘗試為今日人類面臨的困境做些能做的努力。努力能有多少成效﹐不是我所能知。但至少我曾努力﹐不會有所遺憾。


今日人類面臨的困境﹐是多重的。大家都了解環境污染的危機﹐而在想辦法尋求改善。但人類種族與宗教衝突的昇高﹐事實上是同等嚴重的危機﹐卻鮮少被討論。對於這方面的問題﹐人類並不知道該如何努力﹐方能得到改善。但這絕不代表種族與宗教衝突不是問題。人類的宗教﹐因為正處衝突之中﹐對此似乎是用不上力。但在人類數千年的的歷史長河裡﹐的確存在着化解此危機的方法﹐那就是佛陀所說的法念處。法念處並不是一種宗教。它只是一個可為任何人修習的修行方法。本文則是提出此看法的一個嘗試。


四念處的修行方法﹐見于佛陀早期的言教。而法念處是其中的一部分。所謂四念處﹐就是四個當被覺知觀察的地方﹐也就是身體﹐感受﹐心的狀態﹐及思想觀念。簡稱為身﹐受﹐心﹐法。它的依據﹐是佛教初始教典裡面的念處經 (Satipatthana)﹐在巴利教典及漢譯阿含經裡都能找到。念處經雖一直存在﹐但其修行精神曾在歷史長河中﹐被佛教徒逐漸忽略而忘失其義。念處經本身並不長﹐而法念處只是念處經裡面的一小部份。目前一般教授四念處的團體﹐大都偏重身念處。故一般修行四念處的人﹐不大了解法念處的修習細節。


但我一直以為法念處很重要。在寫完『作個喜悅的人 -- 四念處今論』後﹐我一直想接着寫一本專門討論法念處的書。只是因為資料太少﹐自己又忙於許多事﹐故一直沒有開始。 

從我寫『四念處今論』至今﹐竟然已二十年了。二十年來﹐我面臨不少中國佛教徒對四念處修行的質疑。最普通的質疑﹐就是四念處修行方法的唯一性。不少人覺得大乘佛教有所謂的八萬四千法門。如果一定要說四念處是修行必須的唯一﹐似乎有過於狹隘之嫌。不是說條條大道通羅馬嗎﹖八萬四千法門﹐門門皆往涅磐之城﹐為什麼學佛法就非得學四念處不可呢﹖簡而言之﹐這些人的問題是﹕四念處一定是修習佛法的必經途徑嗎﹖這一點是一般學人最常遇到的問題。也因此之故﹐不少人以為四念處只是南傳或小乘佛教的必修課﹐但在大乘佛教的架構裡﹐它只是選修。也就是可有可無﹐沒有它照樣畢業。對於此點﹐我以為有必要詳加探討。因為四念處畢竟是佛法修行的基礎﹐通南北傳與大小乘﹐不可以宗派或地域之見囿之。故把其討論清楚非常重要。


另外一個也頗常見的現象﹐就是有些人一旦接觸了四念處修習覺觀的方法﹐就把傳統中國佛教的修行方法全然否定並揚棄了﹐以為中國佛教根本就不懂佛法﹐講修行也是文不對題。這類人一旦接受了覺觀法門﹐從此就和中國佛教分道揚鑣﹐脫離關係了。這是另一類修習四念處的人容易出現的現象。對於這些朋友﹐我通常會避免直接和其辯論。但在心裡﹐我知道自己尚欠他們一個解釋。對於這種看法﹐我想我也該負小部份的責任。我自己雖沒有如斯言而否定中國的大乘佛教﹐但讀者因為我在法上申論的不足﹐而自己引伸出如斯的見解﹐也是有可能的。而以今日之我來看﹐會以為法念處實在和以上的諸多問題密切相關。下面就讓我先探討四念處修行方法的唯一性﹐也就是它到底是不是必修課。然後再進一步探討法念處﹐看看法念處在整體佛法中的位置﹐及它和今日人類處境的關係。


歸根結底﹐要探討四念處到底是不是佛法解脫道上修行的必修課﹐我們必須回歸到佛法的最根本﹐也就是緣起法則。佛法的目的是除苦。而緣起法則肯定人世間任何的苦﹐必定皆有其因緣。吾人必須清楚明白地看出其因緣﹐才會知道如何方能除苦。也因此之故﹐佛法被稱為智慧之學。佛法主張人類睜開眼睛去看清事實。不主張用蠻力解脫苦惱﹐而是要人長養自己的『慧力』。有了慧力﹐就能知苦因﹐苦緣﹐也就能知道如何做﹐方是除苦之道。嚴格上說﹐人如果沒有見到苦及苦因﹐講修行是沒有用的。這就是根本佛法的修行方法論﹐也就是所謂解脫道的四真諦,苦﹐ 集 ﹐滅﹐道。佛法解脫道的基本內容就是拔苦﹐除苦。而這個拔苦﹐除苦﹐必須有智慧而能知道苦的存在 (苦諦)﹐看見苦形成的原因 (集諦)﹐進而能做適當的努力 (道)諦﹐去使苦除滅 (滅諦)。這個解脫道的修行方法論原則﹐無論是南北傳﹐大小乘﹐無論是印度﹐錫蘭﹐還是中國﹐日本﹐皆是一樣的。簡而言之﹐就是欲解脫苦惱﹐必須要經由智慧而對症下藥。得到智慧的途徑可以有多途﹐也可以有不同的名字。但它必須是智慧﹐而使人能知苦 (知道苦的存在)﹐見集 (了解苦因)﹐證滅 (體驗苦的消除)﹐修道 (修習滅除苦的方法)。所以如果要回答四念處到底是不是佛法解脫道上的唯一﹐我會說既是也不是。因為只要能達到同樣的目的﹐也就是能使人智慧增長而除苦﹐各種傳統中培養慧力的方法﹐並不一定都必須叫作四念處。但無論叫什麼名字﹐它的原則必須是能見事物的真相。能見事物的真相﹐就是佛法裡面的智慧。它又被稱為『般若』。大乘佛法雖然是廣開方便之門﹐而有所謂的八萬四千法門。但法法均需和般若相應﹐而能幫助人照見實相。只要能照見實相﹐不叫四念處並不是問題。甚至不叫般若﹐不叫智慧﹐也都不是問題。這就是大乘佛法的方便。但既要能方便﹐又要能掌握根本原則﹐的確就比較難。所以我以為大乘佛法的權實互用﹐和四念處裡的法念處﹐尤其密切相關。下面我們會再探討大乘佛法和法念處的關係。四念處是身﹐受﹐心﹐法。身是身體。受是感受。心是精神的整體狀態。而法是思想觀念。這個架構﹐是佛所設定的四個修行人當時刻覺知觀察的對象。這個修行方法並不複雜﹐僅僅是要人時刻 (除了睡眠) 對自己的這四個地方保持覺知﹐而且要了了分明。不用批評﹐也不要用力。但要綿綿密密地了了分明。這就是四念處。


佛立的這個方法﹐是要人覺知生命的整體。佛法的解脫﹐並沒有離開生命。而生命裡面的苦﹐套句大乘佛教的話說﹐是有體有相﹐有力有作的。要滅苦﹐光是見到苦在生命裡浮出的現象﹐是不夠的。必須要對苦的體相力作等等﹐一一都看得清楚明白。也因此之故﹐對苦的觀察必須是生命的全體﹐而不只是部份。任何一個苦﹐它雖然必會浮在相上﹐而有身體及感受上的『現行』﹐但苦的內因必定有其精神深處的『見』﹐也就是思想作其支柱。佛所建立的這套滅苦的方法﹐如果用簡單的中國話說﹐就是擒賊必須擒王。思想是煩惱的源頭﹐也就是王。王如果沒有抓住﹐而只是抓住小兵﹐雖然也能有利益﹐但畢竟沒有真的解決問題。而問題也會一直再來。在佛法裡面﹐煩惱一直再來的現象﹐就叫輪迴。所以對四念處身﹐受﹐心﹐法的修行﹐原始的意義是這四個地方都是該被覺知的﹐而不是一定的先後順序。雖然這四個地方﹐在覺知的難易上有所不同。身﹐受﹐心﹐法﹐雖然有難易﹐但不該因有難易就有偏廢。近代修習四念處的團體﹐大都偏重身念處﹐教學人反復地對身體作細節的掃描式觀察﹐但對思想觀念的覺察卻用功甚少﹐這不能不說是一種不足。大家或許不知道﹐大乘佛教的許多教說﹐正是在彌補這種不足。由四念處的修行立足點上看﹐大乘教可以說正是在詳細地探討法念處。


雖在原始教典裡﹐能找到稱讚身念處直通解脫道的章句。我以為在擇法上﹐修行人仍當依義不依語﹐依法不依人。身念處比較直接﹐好修﹐當然該精進勤學。但學者絕不該以此為足﹐而當確知四念處的覺知應涵蓋身﹐受﹐心﹐法的生命整體。如此方能終久達到中國禪宗所指的『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否則是畫地自限﹐將永遠是擒賊而不擒王﹐亦將永為煩惱之賊所困。如果光有身念處就可充份解脫苦惱﹐佛陀何必要說身以外的受﹐心﹐法﹖而且基於對生命與緣起法則的了解﹐我們確知思想是煩惱的根緣。所以我提倡四念處身﹐受﹐心﹐法齊頭並進地覺知﹐不該偏廢。過去偏廢的現象﹐雖有其歷史因緣﹐但我們在今天應該改正。該回歸佛陀的原始修行精神﹐也就是應覺知身﹐受﹐心﹐法﹐生命的全體。這個道理應不難理解﹐而且也是和佛法的緣起法則相契的。由此我們亦可想見﹐當初佛法在南北傳的分頭發展上﹐對四念處的看法與着重處不同﹐很有可能也是原因之一。


上座系特重身念處﹐後來發展成今日的南傳佛法。而大眾系覺得上座系太偏重身念處﹐容易落入脫離社會與眾生的陷阱。上座系在當時﹐很可能擁有四念處修行的『話語權』﹐故大乘佛教並未特別強調四念處﹐而用般若來統合修行上的這一塊。提出一切修行皆須與般若相應﹐要不着相。其原始的精神﹐我以為就包含對上座系太偏重身念處的一種批判。當時那些菩薩道的宏教者﹐認為身﹑受﹑心﹑法的法﹐也就是思想觀念﹐才是生死流轉的根本。而那些思想觀念﹐包括了我見﹑身見﹑法見等等。所謂見﹐就是思想觀念。對於那些終日用心於身體上的現象﹐諸如小腿癢不癢﹐肩膀痛不痛等的所謂修行﹐他們認為是『撓不到痒處』﹐不該是修行的重點。再加上當時不少教內的知見﹐認為解脫有自性﹐涅磐有實體。於是就產生了修行上另外一個不同於上座系的流派。他們認為﹐修行必須在思想上看破一切我見與法見﹐才能放下一切我執與法執。大乘佛教的八宗共祖龍樹的論典﹐主旨就是要在思想上把這些探討清楚。而這個看法﹐其實是有其根本佛法上的理論依據的。眾生的執着﹐大體上說是我法二執﹐因而流浪生死。法執的破解﹐需要在法念處上用功﹐自是毋庸贅言。但所謂我執﹐難道只靠修身念處就能完全破除嗎﹖我看這才是佛陀滅度五百年後﹐修行人在方向上的主要分歧。以根本佛法的義理而言﹐我執的根本是我見。我見雖是最微細難見的﹐但絕對是一種思想觀念。人如果沒有徹底見到自己的我見﹐最多只是能降服『粗煩惱』。但煩惱的根本﹐該是尚未拔除﹐也就是猶未究竟。後來大乘佛法的菩薩論師們﹐之所以要花如此大的工夫去講無自性﹐去闡釋空義﹐主要就是要在法念處的思想覺照上﹐下根本的工夫。金剛經的主題是掃相﹐要人看破一切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而這些﹐均是不折不扣的法念處範圍。只是菩薩論師們並未特別提出這些是法念處。其原因可以是好多篇博士研究生的論文題材。我個人則傾向於當時的上座系﹐掌握了四念處的修行話語權。而菩薩論師們要批評上座系。所以講法念處而又不強調是法念處。換言之﹐就是有一種政治上的考量。但無論講還是不講﹐大乘論師們的主題是破我法二執。而破我法二執是法念處的範疇﹐則是無爭的事實。把當時發展流變的原委弄清楚﹐可以幫助修行﹐也可使佛法在今日世間更能發揮整合的力量。能讓人更清楚地認識南北傳的佛教﹐其實都是講覺觀的﹐只是在入手與着重上有所不同。南傳較重身念處﹐北傳則較重法念處。而到二十一世紀的今天﹐修行人該超越分歧﹐而等觀身﹐受﹐心﹐法。太偏重身念處而未在思想的覺照上用功﹐往往容易走向逃避世間的遁世主義生命道路。而太偏重法念處卻未在身念處上下基本功﹐則比較容易迷失於思想的『密見稠林』﹐變成頭重腳輕。這些都是四念處修行上的兩端﹐不是中道。也是當為修習四念處者﹐在今天深刻了解覺知的。


事實上﹐法念處在今天人類的存在現況裡﹐尤其重要。因為人類在科技上﹐已經是一日千里地飛躍式超越。但在面對並超越自己的我見﹐我執上﹐卻是原地踏步﹐數千年如一日。二十世紀以前﹐人類的武器尚不具有太大規模的殺傷能力。但今天的我們﹐已經擁有了核子武器。核子武器的的問世﹐把人類的殺傷能力推入了一個新的紀元。在二十一世紀的起頭﹐我們就見到有人成功地用飛機﹐撞毀了紐約的世貿大廈。數千名無辜者不幸喪生。其中有各種不同種族與宗教的人。而犯下這些殺戮罪行的人﹐卻都認為自己是站在正義的一邊﹐至死無悔。而宗教信仰在這些人的生命裡﹐竟都佔據了很大的比重。我一向尊敬各宗教﹐肯定它們對人類的貢獻。但當宗教被曲解到明目張膽地傷及無辜的時候﹐我不禁要問﹕這難道不是人類思想的污染嗎﹖這難道不是今日世界的巨大危機嗎對於我們這個世界環境的污染﹐大家都在振臂高呼﹐要做改善的努力。但對思想的污染﹐卻鮮少有人把其當做嚴重的問題﹐而視為危機對待。以佛法來看﹐這就是人類『智慧的痲痺』。以我們前面講的四真諦來說﹐就是不能知苦。明明有苦﹐有問題﹐卻麻木而不知其存在。不知其存在就不會去合理地對待﹐也就不會有解決問題的一天。所以由佛教思想來看﹐『不知』其實是最大的危機。人類的現況是不能智慧成熟地和平共處﹐卻擁有了大規模性殺傷性武器。這就好像三歲小孩在玩弄上了膛的真槍一樣。美國處決了賓拉登後﹐我就聽過有團體做核子報復的恫嚇。西方有句諺語﹕Where there is a will, there is a way。我不認為有任何人能保證﹐這個恫嚇永遠不會發生。當仇恨猶在﹐沒有發生只是力猶未逮。但難道所謂的恐怖組織﹐會永遠力猶未逮﹖以為自己能永遠左右別人﹐使其無法運用核子武力﹐這不僅僅是一種傲慢﹐同時也是一種愚蠢。這種思想本身就是極度的自我偏執﹐而其根源當然是我見。是需要用法念處覺照的。


也許有人會認為我在危言聳聽﹐故做宗教人慣常的末世警語。美國及歐洲國家不都在積極地反恐嗎﹖怎麼能說沒有面對問題﹖我則以為西方國家所謂的反恐﹐正是沒有面對問題的表現。目前所謂的反恐﹐充其量只能算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式地防堵﹐根本談不上對問題深度地觀察與了解。若由佛法解脫道的立場﹐我會問美國及西歐諸國﹐到底對凱達基地組織及其它恐怖組織的形成因緣﹐有多少了解﹖美國人到底知不知道那些恐怖分子﹐為何會如此仇恨美國﹖如果欠缺深度的了解﹐就不可能『見集』--- 了解苦因。不了解苦因﹐要談徹底解決問題﹐不啻痴人說夢。到目前為止﹐我沒有見到美國及歐洲諸國﹐提出了能真正解決問題的方案。


宗教不是我執的原因﹐但人類的我執卻在宗教上表現地最為強烈。今日人類存在的我執對立﹐已經像是一枚未爆彈。世貿大廈的悲劇﹐只是這個我執對立的一個比較突出的顯現。人類能否有充份的智慧﹐走出這一個我執對立的迷陣﹐將是在新世紀裡最大的挑戰。而法念處能幫助我們﹐看清自己在種族及宗教上的偏見與偏執﹐也能幫助我們走出對立的迷陣。我確信法念處需要被傳播與提倡。就像環境保護需要被人類傳播與提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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