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家的「桃姐」
2012/01/31 0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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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的皮夾裡，一直放著一張他珍而重之的大頭照.....
多年前剛認識他不久，有次我們在餐廳吃完飯，當他拿出皮夾準備付帳的時候，
一張泛黃的大頭照，不小心從皮夾內落下掉在地上.....
我拾起照片後遞給老公，老公連忙跟我道謝，接過手去細心檢視相片有無髒污
他一面看著相片，一面從口袋中拿出一張乾淨的面紙，輕輕地擦拭灰塵....
擦拭完後又再三確認照片並無損壞之後，最後才放心地把相片收回皮夾內
看老公愛惜相片的樣子，我知道相中人在他心中的地位一定頗不尋常
相片裡的老太太就像個「清朝人」一樣，穿著打扮完全與現代人不同
她身穿舊式服裝，微微靦腆的笑著，頭上卻梳著兩條與年紀不搭嘎的長辮.....
原以為相中人是老公的祖母，但後來老公有點不好意思的解釋說，那是把他帶大的褓姆
當時老公沒跟我解釋太多，我也沒再多問，心裡只覺得老公這人倒也蠻有意思的
一般年輕男子的皮夾中，都是放女友的相片，再不然也是放漂亮女明星的相片
頂多是放媽媽年輕時的相片，居然有人的皮夾內放了一個褓姆老太太的相片.....
等過了一段日子大家比較熟悉之後，老公依然不願意提起這個老褓姆
有幾次剛好看到相片，順便問他關於這位老太太的事情
老公卻總是有些傷感的轉移話題....久而久之我也就不再問了！
直到婚後的某天，公婆抱怨他們家裡的菲傭不夠盡心，不如從前的傭人
我才從公婆的口裡得知這位老太太的事情
然後老公開始慢慢地一件一件把小時候和這位老太太相處的往事告訴我.....
原來這個老太太在他們家裡當了一輩子的傭人，從公婆剛結婚不久就來到他們家
忠忠心心地為公婆帶大了幾個孩子，然後一直做到做不動的病重送到醫院為止....
老公每次想到這一點，心裡總是充滿不捨.....
不捨那位老太太坎坷辛苦的一生，更不捨得她的早逝.....
在幾十年前的廣東省順德，那是個窮鄉僻壤的地方
很多女孩子為了要減少家庭負擔，在十多歲就把頭髮梳成兩條辮子去有錢人家幫傭
梳兩條辮子的意思就是打定主意終身不嫁，專心服侍雇主全家
這些女人無論到誰家幫傭，都會當成是自己的主人般忠心侍奉
在雇主家一待就是一輩子，只要雇主沒有趕她走，無論怎樣被苛待也不會自行離去
所以通常他們會由年輕直到年老，伺候一家三四代
這些女人因為未嫁，所以雇主家無論大小，對她的稱呼都是「X姐」
就像劉德華去年拍的那部電影裡的「桃姐」一樣......
這些「自梳女」即使身處在現代社會，但穿著打扮仍然沿襲古時候的傳統下人打扮
就連對待雇主一家的態度都如同古代那般的傳統恭敬
並且嚴格謹守「上下」和「主僕」的分寸，把雇主當成她們的「主人」般看待
比如說他們會為雇主家辛苦的煮了一桌飯，但卻堅持不和主人家同桌吃飯
只會安靜站立在旁，服侍大家吃飯，等主人全家吃完後，才會把剩菜趕到碗裡
然後帶到廚房的小桌獨食......
無論主人如何邀請或堅持請她同桌，她都不會逾越自己「僕人」的分際....
這些人的晚景大部分都很淒涼，年輕時所賺的錢都寄回老家養育弟妹
剩下的錢就存起來，和幾個從鄉下來做傭人的好姊妹，大家一起買間「姑婆屋」
準備將來退休後一起互相陪伴居住養老
還有許多人為了晚年生活打算，便認養了老家的窮親戚孩子做義子義女
把每個月微薄的薪水寄回去給義子女
但孩子拿了錢長大後，卻沒有把她們當成母親看待，只在需要錢的時候，才會想到她們
因為工資低又沒有保險，他們只能一直做，做到身體無法負荷做不動為止！
就像老公家的那位老褓姆一樣......
老公在小時候是兄弟中身體比較弱的一位，所以這位褓姆照顧他也格外用心
她一輩子單身，對待雇主的孩子就像是看待自己親生孩子那般的疼愛
從嬰兒時期的換尿布餵奶，直到他長大後日日陪伴他讀書
照顧的比親生父母還仔細用心
在老公心裡她是比公婆還親的「親人」，而不是一個「傭人」.....
後來老公全家移民來此，褓姆卻在此水土不服，生了場大病
公婆只好把她送回親戚家，然而沒過幾年，她卻生病過世了......
老公在此地唸書，並不太清楚她生病的消息，家人怕他擔憂，也沒敢通知他
直到她病重彌留，跟旁人表達想見老公最後一面之後就昏迷不醒
老公一接到消息，趕忙丟下工作，火速訂機票回去見她
還沒見到她的時候，旁人要老公有心裡準備，說她已昏迷幾天且認不得人.....
沒想到那天等老公一進病房，喊了她幾聲，褓姆卻突然迴光反照地醒來
跟老公說了幾句話便又昏迷....接下來幾天老公每天都到醫院陪她，直到她過世.....
結婚那麼久，老公只跟我談過一次關於褓姆在醫院的細節
他說那時候一進醫院，看到多年不見的褓姆瘦到不成人形的樣子，心疼得要命
眼淚很自然的大顆大顆就掉下，從他生下來之後還沒哭成那樣過
老公當時眼睛紅紅的談到這一段，還說以後千萬不要再提，一想到就難過.....
褓姆挺著最後的精神氣力，只為撐到老公回去見她
然後在病床邊交給他一個金戒指留作紀念
這個金戒指並不是多麼昂貴，但她長年在老公家做傭人，除了有吃有住
薪水其實非常微薄，她還得按月往老家寄錢，留給自己的錢非常有限
只是她照顧老公多年，早已把他當成自己的孩子
所以到了最後，也還特意去打一個戒指給老公，讓他給將來的妻子....
那個金戒指在結婚後，老公便把它交給我
樣式雖然十分傳統老土，但是知曉它背後的深厚心意之後
三不五時我也會拿出來戴一下，老公每次看我戴，都會很高興
也會在我們牽手時，時不時地摸摸我指頭上的戒指.......
聽說劉德華拍的「桃姐」即將上映，等到DVD出來之後
跟老公說一定會想辦法買來給他，讓他看著電影來懷念他家裡的那位老褓姆.......
迴響（1） ：
1樓. KittiO2012/02/01 12:06。
二十世紀居然還有這種生活故事﹐真的好像電影。你老公很幸福。但是我也高興現在這個世紀不會有X姐她們這樣苦命的人了。
第一次聽到的時候，也覺得很震撼，沒想到在現代社會中還有那樣的人.....老公也說過，作為一個「家務管理者」，她其實只要做好分內的事就可以但那位「X姐」卻付出了全副的忠心和深厚的愛在他的身上！直到現在，老公常常提到，不知道有多麼希望他家的那位「X姐」能再多活個幾年.....以前「X姐」因病被送回去的時候，他還在念書，並沒有能力堅持讓她留下所以一心想著只要等到畢業後找到工作，就可以把她接來照顧她甚至願意請個人照顧她，讓她可以安享晚年.......沒想到才剛畢業就收到她病危的消息，讓老公心痛不已!覺得自己沒能有機會還她恩情.....這也是老公心中一輩子的遺憾.....小蘋果媽媽 於 2012/02/01 14:44回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