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抵達了德國法蘭克福機場，我會的德文詞還是只有一個， Guten Tag，日安。

　得知能到德國攻讀博士到整裝出發，只有短短一個月，光是整理行李，已花我大半時間了。曾經想過是不是該去報名密集德文班，至少會個什麼基本用語也好，不然下了飛機啞口無言，連怎麼離開機場都不知道。

  我坐在電腦前，打了德文學習，才發現想學習歐洲語言，除了在台北外，其他城市實在不容易，即使在台北，最主要的就只有台北德國文化中心（台北歌德學院），設有德文系的大學以及幾間私人歐語補習班。不停按著滑鼠，在時間與時間之間盤算，發現沒一個地方，適合我這種趕著出國的人，只好放棄了，盤算著出了國，反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淹。

　說是這麼說，一個美好春日下午，我還是拿著地址，到了台北歌德學院去看看，總是要去歌德的故鄉了，出發前先來這裡朝拜一下。

  印象中，進入德國文化中心時只有我一個人，甚至，有沒有工作人員在旁邊我都不清楚了。被包圍在諸多的文宣資料中，全是德國德國德國，美麗風景，風俗民情，還有德語課的詳細介紹以及為什麼要學德文的理由。翻閱這些文宣，裡面穿插的英文字母，有些字上面還加上了兩點，真是可愛。當然，那時候我還認為都是英文字母，德國人可會說，不，這可是我們德文字母。

　我還看了什麼？拿了什麼？真正的細節倒是模糊了，但那樣一人午後，我至今仍難忘，甚至真正到了德國之後，反倒從沒體會到那樣的簡單氣氛，一個在他地體會異地的感受。我從來沒去過歐洲，也從來沒有想過能去歐洲，我建立的西方想像，全都來自於這些精美的照片和熟悉的文字，此時，即將遠行的緊張是一種異常平靜的情緒，想到前幾天忙著護照簽證與所有大小瑣事，而在電子郵件信箱，只是一張附件的電子機票，感覺起來又那麼不真實，似乎按了刪除鍵，才驚覺這些情緒，只是垃圾桶裡每天成天上萬，反覆誘惑你的關於錢的性的外貌的，還有遠行的夢想。

　朋友們知道我 要去德國了，馬上問我的總是，你會不會德文，我說不會，接下來的反應就是，天啊你怎麼那麼勇敢，去一個語言不通的地方。所有驚訝的眼神再再強調的是，言語 是一把鑰匙，我沒有能力開鎖，卻想要穿過一扇門， 於是我總回答，沒關係啊，反正過去再學，反正環境會加速學習。那樣的簡單，與聽起來的積極，卻讓驚訝的 更驚訝，朋友說：如果是我，在這樣的年紀了，實在沒有這種勇氣。

我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或許，我其實也沒有那麼勇敢，出發前，還是去買了一本 《德語基礎發音》，沒事的時候來練個幾句，但是不知是什麼原因，那些聲音卻沒有好好待在我的腦海裡，學會基本的字母發音，詞彙背了卻總從腦袋後面馬上溜 走，我突然意識到朋友那些話語，我是不是該要冒冷汗，這鑰匙我好像抓不準，但還是自我安慰的說，到德語環境一切就會好轉。

　幸虧這句問候語總還記得。早上的飛機飛抵法蘭克福，我看著底下紅頂小房一大片樹林和蜿蜒的河流，一切一切，我如今還歷歷在目。同行的朋友問我：你要開始要在這裡待上好幾年了，是什麼感覺。

  Guten Tag，是我唯一會說的話。
                                                                                  
（2011-02-28 中華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