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當。光陰】

文／東方焱淼

﹣﹣去問那典當光陰的，這身家，夠嗎

這吉祥如意的日子，所剩無幾了
那雨輕輕漫漫的，和我說了一整天

好吧，把我那壓著龍鳳心結的小櫃子打開
拿了那些家傳的寶貝，
去換些上好的日子來...


一

這只罕世的紫玉鐲子
是年方十八，玉露金風裡的一見鍾情
而今急用，就先拿了去換些歡喜
最好是五月的扇底，一坡清靜處的花開
或是那初相識裡的馬踏春深，綠柳臨風

那件鳳釵是心疼
轉了幾世憂傷的紅酥手
沉沉的金子裡，盡盡然的苦短芳心
留著也不太用的
搭了那大紅的羅帕
換些春暖花開的喜相逢吧
一定要是桃花潭水里
千尺的情深意重
別忘了
不要那地遠天長或是斷雲殘月的
要繁華似錦裡
有豪飲，有知音的
要千杯不醉裡的痛快淋漓
飄飄然拂不散的雲氣滿衣

這金玉石鎖，也算是曾經的富貴情長
而今荒涼了，透著生冷淒寒
能換些止淚消愁的節慶年歡最好
要不然，就換上整一季的清曲梵音
有梨花弄雪，風輕雲淡的林間靜候
有念著一個名字裡的會意輕輕


二

那一套紅珠的瑪瑙
曾是一世前緣的婚喜
傳到我手裡，便成了秋水望斷的重托
載滿了今生的辜負
拿去，換一個悠長的假期
我要那段日子，能躲進開滿菊花的山里
最好是桃花馥馥離離的島上
尋上知己兩三
不和詩，不賭棋，不比劍
讓時辰，無憂無慮的喚我們醒
若是清晨，就去摸蝦，釣魚
黃昏，就約上晚霞，躺在軟風裡聽潮汐

那七對夜明珠
是大珠小珠落玉盤的輾轉
讓人想得起琵琶弦唱裡的情意
要掂量好了，顆顆都是最值光陰的
都拿去，換個十載的玉面桃花來
讓那小艷疏香嬌軟處，喜不喜
勝似人間的心心相印
若遇見個識貨的，留住個良人
心有靈犀裡，定不負我相思意

最貴重的，要屬這極品觀音
是幾世的金玉滿堂
而今也不過是壓不住祖宅
應不起風水的沉重
拿了換上個今生今世裡的闔家團圓
和那寸金難買寸光陰裡的人丁興旺
也不枉這春夏秋冬裡的山水綠意
和執子之手的朝朝暮暮


三

這雨何時的停呢
這日子何時能順風順水的繼續
把那碎碎落落的小元寶都數上，
連同那祖業的地契，一倂的拿了
都抵了去，不必再等了

...

我要一場人間盛宴
看那一張張不是親人，勝似親人的臉
笑盈盈裡載著萬水千山的來
我要將這笑語歡歌一直鋪過桃花江岸
讓盛世無眠
讓天下，是一場不散的筵席







曾在一首詩裡感嘆過：「我們擁有一切，除了時間」。也一直相信，錢能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這首詩本意是對「光陰重回」做的一次任性的斷想，而那些上好的日子，就是對親情，友情和愛情最深層的渴望。若能典當換來，我想我們很多人，也一定會的。

而人間最美好圓滿的，就是一個人能完完好好的同時擁有親情，友情和愛情。任何一種的缺失，都會轉換成對其它另兩份情感的過份依賴和期許，從而生出很多的糾結。若只依靠了一種，情感的再分配裡，就不可避免的會深重，會敏脆，會容易失衡和崩潰。所以這三份情緣，我們都要盡力的尋求和珍惜。

說到友情和愛情，要格外的提上一句，這是出自加拿大學者菲力浦．科克（Philip Koch﹚的《孤獨》中，譯本序言裡的一段話：「友誼事實上就是削除性吸引力的「愛情」。好朋友常常比手足之情更濃，因為朋友是後天自由選擇的伙伴。最高等的愛情是靈肉合一，即一個靈魂，一個身體。一般的愛情是兩個靈魂，一個身體。摯友則是兩個身體，一個靈魂。最好的愛情與友誼是孤獨的人生最好的補藥... 」我一直能從這本書裡，汲取生命的力量，從中學會更加理解和善待自身的孤獨，以及對友情和愛情更廣意的理解與接受。


*畫是東方早年的習作【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