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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初出茅廬》
2008/07/02 14: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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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初出茅廬》

但天總是不從人願,山坡上蟬鳴唧唧,碧草茵茵,室內闃無一人,除了兩張矮凳、一張板桌,還有袁彤曾經睡過的床衾,卻是一根頭髮也沒留下。

袁彤的行囊、佩劍等身外之物,全都憑空蒸發。墨貍環堵蕭然,只有滿心淒涼。他……終究遲來一步。

徐步出了小築,唯見清光遍地,迎面夤風料峭,過去一個多月與袁彤朝夕相處,袁彤雖有時總是拒人千里之外,但他心中明白,袁彤所以冷若冰霜,全是為了防衛她那片早已荒蕪的心田。

墨貍一跤坐在矮凳上,只盼袁彤只是暫時出走,過不久便會回到原處。正沉吟間,忽聽一個嘔啞嘲哳的嗓音冷冷的道:「意中人走了,不去找尋,龜縮在此,有什麼屁用?」

墨貍心頭一凜,一躍而起,驚道:「是誰?快現身了。」

那人笑道:「那女子與你非親非故,卻不辭辛勞的授你武藝,若非她小妮子對你一見鍾情,焉得如此煞費苦心?」

墨貍環顧無人,只覺毛骨悚然,顫聲道:「你到底是人是鬼?」

那人笑道:「我是鬼……對!對!我是鬼……哈哈,你怕了麼?」

墨貍心頭一寬,心想來者既稱自己是鬼,那他必是人無疑,於是道:「既然……既然大夥兒都是同類,噗哧,便請前輩移駕相見。」

那人先是一怔,跟著哈哈大笑,顯然對他的話感到啼笑皆非,過了半晌,才道:「小子,老朽其貌
不揚,不便見人,怕要是一現身,便嚇破你的膽。」

墨貍伸了伸舌頭,心想:「你若生得像是吃人山魈,我才要嚇破了膽。」

那人道:「你伸什麼舌頭?你心裡打什麼歪念頭?」

墨貍忙道:「焉有此事?前輩忒煞多疑了。」

那人「哼哼」兩聲,道:「你想見那青衫大姑娘,是不?」

墨貍大喜過望,但這人始終深藏不露,心下不免將信將疑。那人似乎看透他的心思,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罷,反正也不干我的事,我只是瞧你少年郎情竇初開,想助你一臂之力罷了。」

墨貍雙頰霎時浮起兩朵紅雲,道:「前輩取笑了,我……我絕無此意,她是我姊姊,授過我一鱗半爪的劍法,正所謂一飯千金,無論如何我也要找到她。」

那人陰惻惻的乾笑一聲,道:「欲蓋彌彰,你當老夫從未年少輕狂?你矢口否認也好,我只告訴你,那大姑娘在你離開後便徑向西行,你再不把她尋回,從此天南地北,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墨貍喃喃自語:「西行……她往西去了?」登時精神一振,縱聲高呼:「前輩,你既不肯現身,小可只有望空叩謝大德。」語畢跪在地上,「咚咚咚」的磕了三記響頭。

只聽那人道:「哎喲,這可不敢當。」抬起頭來,只見一條頎長的人影迅速掠過,消失在黑黝黝的松林之中。


他心中這份歡喜,當真不言而喻,當下箭步返家,留書一封,攜了些銀兩,動身起行。

靜夜沉沉,浮光靄靄,千迴百折的田間小路,一條人影踽踽而行。墨貍初出茅廬,亦不免心虛膽怯、手足無措,行得幾十里之路,甫覺口乾舌燥,於是在道旁一座茶棚打尖,那茶棚椅山而築,兩面樹林環拱,冷冷清清的只有自己一個客人,墨貍將一壺清茶飲畢,向店伴問道:「店家,可見到一個身材高挑、身穿青衫的姑娘打此經過?」

那店伴甚是勢力,一眼見他滿臉土氣,鶉衣百結,想必是從鄉下來的,言語倒也不怎麼客氣,大剌剌的道:「不知道。」

墨貍一怔,登時想起劉槐曾說世人十之其九都趨炎附勢,往往到市處打尖,店家若見你衣飾襤褸,必直覺你沒錢會鈔,多半給你來個不理不睬;若見你穿金戴銀,珠光寶氣,阿諛奉承都來不及了。那時他只道劉槐以偏概全,世人並不盡然如斯,不料自己甫出江陵,首度便遇上此等人物。他也不
以為忤,從懷中取出一小錠銀子,道:「這下總該知道了吧。」

那店伴雙睛一亮,眼巴巴的瞪著桌上的銀子,口水都快流下來了,立時臉上堆歡,笑道:「大爺找的是一位身著青衫的姑娘?有有有,那姑娘今個兒方才枉顧蝸店,向西起……」墨狸大喜過望,渾忘了致謝,抄起隨身佩劍,拔步朝日落處奔去。

那店伴忽然想起一事,哎喲一聲,追了幾步,氣喘吁吁的道:「大爺,小人說的那個姑娘,只是一個身長不滿五尺的女娃兒啊!」

墨狸興高采烈之際,便是焦雷轟頂也未必聽的見。奔出丈餘,長草荒徑,已不見炊煙人家,眼見一抹殘陽浮映西首,將穹蒼染成蕭索的燒紅色,不由得停下腳步,怔然注視著即將消逝的瑰景。便在此時,忽聽東北角樹叢中隱約傳來金刃劈風之聲,似是有人群相鬥毆,他掩不住好奇,拔步循聲而去。

他伏在一株矮樹後,撥開密葉一張,只見十人飄忽東西,倏忽來去,乃是九人圍攻一人,正自鬥得火熾。被圍攻的是個中年女子,雙手成爪,猶如鋼抓鐵鉤,不是硬奪敵人兵刃,便是往敵人身上狠抓惡挖,另九人清一色身著黑衫,係以鐵杖、鋼刀、鬼斧作為兵刃,面目如出一轍,均是一張枯槁殭屍臉、細如竹篙子般的身材。

陡地那女子左手抓向敵人肩頭,別過臉來,一張慘白的面容頗為俏麗,墨貍自不認得那女子是揚名寰宇的雁蕩山金蘭仙母,當年她以三十二路「陰風寂滅爪」挑得飛魚幫、青鳳派死傷枕藉,兩個幫派從此一蹶不振,另九人正是威震天南的湘西九屍。雙方亦正亦邪,不倫不類,行事只憑一己好惡,既談不上正人君子,也不算惡名昭彰。

「湘西趕屍」盛行於湖南省西,趕屍形似茅山術中的移屍大法,趕屍者利用符咒,能驅動死屍使其行動自如,在施法者的號令下,一步一步邁向歸鄉之路。

這湘西九屍,雖然出身湘西,可卻和趕屍隊八竿子打不著邊兒。因九屍武功陰邪詭異,如鬼似魅,各人面皮焦黃,有若赤銅,喜怒不見於色,因此才得了「湘西九屍」這匪號,九屍不但不以為忤,反而頗為沾沾自喜。

金蘭仙母身上已然受傷,衣衫上血跡殷然,兩件兵器躺在遠處地上,九屍中兩人赤手空拳,刃身彎曲,顯是金蘭仙母以爪力拗得曲了。

墨貍心想她爪力如此精純,不禁聳然動容,不意初出茅廬便逢高手,只道袁彤武功已舉世無雙,殊不知人上有人,天外有天,如今真是教他小伙子大開眼界。

但見金蘭仙母發招時若有似無,或五虛一實,或八實兩虛,變化往復,實令人眼花撩亂,若定睛細察,必能發覺金蘭仙母爪力沉穩處如淵停岳峙,輕靈處若清風無跡,身子宛若一縷柔絲,九屍瞻之在前,金蘭仙母竟忽焉在後,九屍兩翼包抄,金蘭先母纖腰一扭,輕輕巧巧的便脫了夾擊,全身像是一點重量也無,夕陽餘暉下甚是詭異,若說此時正當夤夜,只怕真要以為是幽魂鬼魅了。

金蘭仙母見九屍猶如陀螺般在身周滴溜溜的亂轉,愈瞧愈是心煩,倏地迎面一抓,抓向一人肩頭,那人斜身閃避,鐵杖遞出,勢夾勁風,點向她手腕穴道。

金蘭仙母嘿嘿一聲冷笑,於千鈞一髮之際矮身相讓,人已如箭離弦,竄至他背後,雙爪含勢蓄勁,威不可當。八屍齊聲嚷道:「小心背後。」「後」字甫落,金蘭仙母倏地抓向他背心,滿擬這下定剜出一顆血淋淋的心來。不料那人身上似塗了一層厚厚的油脂,滑溜異常,連爪帶勁,雙爪竟爾滑向一邊。

這麼緩了一緩,八屍立時攻上,金蘭仙母一擊不中,爪力欲吐未吐之際,一記「順水推舟」,猛往鄰近二人胸口抓去。

鬥到分際,金蘭仙母一聲怒叱,道:「湘西九屍好不要臉,以眾擊寡,也不怕貽笑江湖。」她說這句話,顯然是寡不敵眾,勢窮力絀。

九屍中首腦人物陽炎道:「湘西九屍對敵一人是九人,對敵千軍萬馬也是九人,乃是向來使然,妳不事先約好幫手,這當口卻來瞎嚷些什麼?」

金蘭仙母冷笑道:「你姑奶奶一生我行我素慣了,不受任何人賣好,今日虎落平陽被犬欺,死在一群畜生手裡,沒的辱沒了我的名頭。」

陽炎陰惻惻的道:「湘西九屍雖不成材,總算還各自留有一手,防身自衛還算是綽綽有餘,絕不是欺世盜名之徒。」

金蘭仙母心下籌思脫身之計,偏生一來激將不得,二來她已迭逢險招,實無餘裕細思琢磨。好在九屍忌憚她手爪厲害,不敢過份進逼,一時間人人都是一般心思:「須得讓她油盡燈枯,方好一舉制
服,雖然這樣一來未免勝之不武,但若非這婆娘先抱傷在身,讓我等撿了這現成便宜,就算我九兄弟聯手,也無必勝把握。」

湘西九屍均非光明磊落的好漢,路見金蘭仙母抱恙在身,非但不施以裨助,反而趁人之危,從背後突施暗算。九屍和金蘭仙母重無冤仇,輕無嫌隙,一路上如蒼蠅見血般窮追不捨,目的非別,只為揚威立萬,須知金蘭仙母這四個字在江湖上非同小可,七七四十九路「陰風寂滅爪」更是驚世駭俗,若金蘭仙母折於湘西九屍之事傳遍江湖,往後日子可有得威風了。至於內幕究竟如何,也只有自家人心知肚明,一想到即將制服如此天縱高手,心中便如沐春風。金蘭仙母此時真元大耗,這般惡鬥下去,實是有死無生。

金蘭仙母心道:「九個癆病鬼苦苦纏我,死不罷休,說不得,只好使出那招,拚個兩敗俱傷便了。」招數陡變,疾風驟雨般攻將過去,竟是奮不顧身的打法。

九屍本來穩佔上風,這時見她面目猙獰,張牙舞爪,形如妖魅,不禁微感掣肘。金蘭仙母這一招是「陰風寂滅爪」最後一式,叫作「同歸於盡」,旨用在比自己技藝高超的敵人或是適逢自己走投無路,無可奈何之際,「同歸於盡」本就比其它招數迅捷狠辣,兼之她只守不攻,武功猶如強了一倍。

九屍均想:「這婆娘原來恁地了得,受了重傷,仍是勇猛如斯,倒是我等太過小覷。」

忽聽嗤嗤嗤一記長聲,眼前一花,卻是金蘭仙母於酣鬥中發射一叢暗器。那暗器均是一枚眼珠般大小的金色蘭花錐,她發射暗器手法別出蹊徑,暗器自四面八方而來,一批封住退路,一批擊打要害,九屍或揮袖拂開,或持刃反打,金蘭仙母便像是早料到九屍下一步之舉,不待九屍有任何反擊,立時發射下一批暗器,往九屍破綻處擊去。「同歸於盡」係與這暗器手法配合得絲絲入扣,乘瑕抵隙,直迫得九屍險象環生。
 
忽然之間,金屬撞擊之聲劃然而止,九屍紛紛中擊摔倒,同時金蘭仙母餘力透支,一跤坐倒在地,雙方果然是兩敗俱傷。
 
那蘭花錐上餵了麻藥,傾刻作效。九屍身上倍覺麻木,動彈不得,忙潛運內力裹住毒質。眾人都企盼早一刻恢復行動,只要一方早得片刻,便能制服對方。

但這運氣行功之事,實是半分也勉強不得,愈是心煩意亂,愈容易大出岔子,眾人都是內家高手,如何不懂這個中道理?

金蘭仙母更是焦躁異常,此番賭的是一時運氣,對方有九人之多,十成倒有九成佔了贏面,她稍一分神,登覺胸口熱血如沸,便欲嘔血,但她最是要強好勝,咕的一聲,將鮮血硬生生嚥回腹中。
 
墨貍見九個大男人圍攻一個弱女子,心中早已激憤不平,怒喝一聲,一躍上前,扶著金蘭仙母,道:「妳怎麼樣?」
 
金蘭仙母咳了一聲,噴出一口鮮血,低聲道:「你……將這九人斃……斃了。」說到這裡,已氣若游絲。
 
九屍臉色大變,陽炎道:「我們此刻動彈不得,你過來殺死我,豈不有違大丈夫光明磊落之行徑?」
 
金蘭仙母厲聲道:「跟你們這種無恥鼠輩講什麼仁義道德?小朋友,趁現下這九隻狗賊動彈不得,儘快全數殲滅,若讓他們功力一復,他們就會對你不利,什麼卑鄙齷齰、陰毒殘忍的手段都使得出來。」
 
墨貍搖手道:「我不殺人,這些人跟我素無樑子,我怎能將殺人視如兒戲?前輩,妳身受重傷,讓我負妳離開吧!」
 
金蘭仙母喝道:「你不殺人,卻巴巴的過來做甚?」
 
墨貍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乃天經地義,小可極願為前輩伸出援手,卻不願傷人性命。」
 
以金蘭仙母的本性,若是旁人稍有一兩句違拗,早就殺之後快了,她強抑怒氣,冷笑道:「好啊,你喜效那君子行徑,我也不便強人所難,不過我此時內傷之重,實是非同小可,幾時歸陰也是無所逆料,若是讓這群狗賊趁虛而入,金蘭仙母一世英名就此付諸東流。你伸出手指,在每個人背心『大椎穴』催吐內力,使他們內力到此處受制,無法過來算計我。」
 
九屍臉色大變,紛紛嚷道:「小兄弟別上她的惡當,這『大椎穴』最是要緊不過,你掌力一吐,我九兄弟非斃命不可。這婆娘工於心計,見你年幼可欺,想假手殺人,我九兄弟和你素無冤仇,若平白無故被你所殺,這如何說得過去?」
 
墨貍奇道:「幹麼你們這些人淨是想著要殺人,你們又不是殺我爹媽的大仇人,我幹麼殺你們?」
 
金蘭仙母怒道:「你這人迂腐不通,說話夾纏不清的,到底是不是……男人?」說到「男人」兩字時,已氣若游絲,面如金紙。
 
墨貍「啊」的一聲,道:「前輩,妳別說話,我扶妳到一旁。」
 
金蘭仙母急怒之下,喘道:「不必了,你……你叫什麼名字?」
 
墨貍見她目光渙散,咬字艱難,心頭一酸,道:「小可賤名,何足掛齒,姓墨名貍,實是有辱前輩清聽。」
 
金蘭仙母道:「你從我懷中取出一只鐵盒,打……打開了……」
 
墨貍道:「小可不敢。」
 
金蘭仙母怒道:「老娘一條命已去了九成,你還跟我囉唆什麼?」
 
墨貍忙道:「是,是。」伸手入她懷中,摸出一只七寸見方的鐵盒子出來,正要掀開盒蓋,忽聽九屍中排行第二的筑摩叫道:「當心機關暗算。」
 
墨貍一怔,笑道:「前輩命我取盒子,怎麼會用機關害我?」
 
筑摩心想:「這小子半點防人之心也無,真不知這婆娘處世為人麼?」但見同伴人人臉色各異,突然心念一轉:「是了,我幹麼出言提醒?這小子與我非親非故,沒來由的賣這順水人情幹什麼?」

金蘭仙母斜眼冷睨,微微一聲冷笑,待要說出一句譏刺嘲弄之言,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墨貍掀開盒蓋,一隻雪白晶瑩的蟾蜍突然蹦了出來,如一道勁箭般撲向墨貍,張口吮住墨貍手背。
九屍齊聲驚呼:「冰晴玉蟾!」又是驚駭,又是欣羨。
 
金蘭仙母「嘿」的一聲,雙目向九屍一瞟,似在說:「算湘西九屍還有見識。」
 
墨貍傾刻間只覺手背麻癢難當,有如萬千螞蟻鑽咬,教他難以忍受,想要甩脫,卻怕摔死這奇珍異寶,他咬緊牙根,伸出另一隻手,便欲將玉蟾拿開,驀見玉蟾軀體逐漸乾枯萎縮,最後全身轉為焦黑,軟綿綿的落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了。

墨貍大吃一驚,道:「前輩,這……這怎麼一回事?」
 
金蘭仙母陰惻惻一笑,凝視著墨貍的臉,目中盡是奇詭得意之色。墨貍只道她著惱,甚是惶恐,道:「前輩,小可並非有意摔死貴寶,請前輩勿動肝火,小可一定設法賠償。」
 
金蘭仙母聞言,忍不住好笑,心想:「冰晴玉蟾乃曠世異寶,你這小子拿什麼賠償?唉,真是個不通世務的傻小子,只可惜轉眼就……就……」忽然笑聲頓歇,目光上上下下,來來回回打量著墨貍,臉上盡是匪夷所思之色,她大叫一聲,戟指他道:「你……你服用什麼靈丹妙藥,這……怎麼會?」

墨貍搔首道:「我服用什麼靈丹妙藥,沒有啊。」
 
金蘭仙母一瞬也不瞬的瞪著他,宛似遇上平生最駭然可怖之景,一口氣息回轉不上,雙目一翻,登時氣絕。墨貍大吃一驚,叫道:「前輩,妳怎麼樣?」一扳她身子,金蘭仙母仰天便倒,他嚇了一跳,喃喃的道:「這到底怎麼一回事?前輩真是被我氣死的麼?」一瞥眼,只見九屍臉上各是迥然神情,或駭然,或不可思議,或敵視,或驚訝。

墨貍喉頭一陣緊鎖,喃喃的道:「前輩真是被我氣死的麼?」
 
陽炎心想:「金蘭仙母分明死於我九人之手,這小子偏要一力承當,也不知安什麼居心。他適才也不知如何逃過一劫,難道良賈深藏若虛,這小子外表看似莊稼漢子,其實是個深藏不露的武學高手,武林何時出了這樣的人物,我倒是孤陋寡聞了,若他要跟我九人為難,那可真棘手之緊。」
 
墨貍凝望著地上僵死的玉蟾,心下歉疚已極,心道:「我無意間弄死前輩珍寶,以致她氣極攻心而死,若再讓她暴屍郊外,勢必膏於狼吻,那真是萬死也難辭其咎了。」拔出腰間佩劍,找了不遠處一塊廢田掘了個深坑,將金蘭仙母遺體和玉蟾埋了進去,立了一根木樁作為墓碑,也不知提什麼名諱,想了一會,歪歪斜斜刻了「無名俠女之塚」六字,對著墳墓稽首三拜。
 
九屍見他身形步伐,顯是武功未臻一流,不由得疑雲滿腹,均想:「難道這小子故弄玄虛,唬弄我們來著?」各人相互使了個眼色,陽炎高聲道:「久慕墨少俠威名,小人今日識荊,幸何如之。」
 
墨貍心想我一介無名小卒,你久慕我什麼,仍是抱拳道:「不敢。」
 
陽炎又道:「我九兄弟有眼不識泰山,竟不知尊駕身懷絕技,小人中了金蘭仙母詭計暗算,劇毒侵體,已命不久矣,相煩尊駕賣個人情,點了小人『膻中』、『玉枕』兩穴,令我胸背麻木,好解去小人毒發之苦。」
 
墨貍茫然道:「我不知道『膻中』、『玉枕』兩穴在哪裡,再說我姊姊也沒教過我點穴手法,你很疼麼?那你教教我吧!」他生性忠厚,全沒料到陽炎是在探他虛實。
 
九屍聞言大喜,均想他連「膻中穴」和「玉枕穴」也不知道在哪,又說自己不懂點穴手法,至於他口中提到的姊姊,想來是他相好粉頭之類的,那自是對武功一知半解,又有何懼?突然九屍縱聲清嘯,一齊猱身撲上,持刃向墨貍攻來。
 
墨貍哎喲一聲,道:「你們怎麼能動彈了?」  
 
陽炎獰笑道:「區區小毒,豈能奈何得了我們?小子,爺爺送你歸天吧!」
 
墨貍急道:「怎麼說打便打,你們還講理不講?」
 
九屍哈哈大笑,齊聲道:「湘西九屍生平最恨仁義道德,怪就怪你吃飽撐著過來淌這窩渾水,這下後悔也來不及了。」
 
墨貍此時腹背受敵,四方高手環伺,真是一點勝算也沒有,九屍見他慌慌張張的閃躲,更不把他放在心上。墨貍只學過一鱗半爪的逍遙劍法,兼之全無實戰歷練,初次交手便適逢強敵圍剿,不到十招便已左支右絀。

他見勢頭不對,心下暗暗焦急,驀地想起袁彤曾經說過:「不管敵人如何花招百出,千變萬化,你只管把逍遙劍法連環往復,一式復一式的使將出來。」這訣竅果然管用,霎時氣勢為之一振,只是敵人不只武功精湛,連內功也非同泛泛,內力隨兵刃催逼出來,墨貍只覺呼吸艱難,力不從心,頓時又落於下風。

鬥不多時,墨貍忽覺一股排山倒海的巨力湧將過來,虎口劇痛,長劍立時脫手,餘勢未衰,跌出一丈有餘,墨貍長嘆一聲,心道:「今日我命休矣。」
 
眼見陽炎一柄鐵杖當頭砸落,勁風激得甚不好受,忽然之間,九屍個個全身僵直,兵刃噹啷啷的落在地上,十八隻眼睛齊視著墨貍,臉上一如方才金蘭仙母般充滿訝異駭然之情。漸漸九屍面色由焦黃轉為紫黑,顯是中了劇毒。墨貍心頭惴惴,低聲道:「怎麼啦?」半晌不得回應,顫巍巍的伸出手掌,一探陽炎鼻息,竟已斃命。

墨貍嚇了一跳,連忙又試其他人,情形也是如斯,這下他當真不知所措,喃喃的道:「這到底怎麼回事?」
 
他無意間一連殺了九名武林高手,只嚇得一顆心怦怦狂跳,當下不敢多待,劍也不及拾了,黑夜中慌不擇路,不覺迷失方向,隱然聽得浩浩湯湯的流水之聲,待得東方破曉,才知自己身處在長江中游之畔。

回想昨日之事,兀自心有餘悸,佇足在長江之畔,凝望著奔流不息的江水,尋思:「昨晚那九個殭屍臉的漢子怎麼無緣無故的死了?難道是我無意間練就什麼絕世神功?」

言念及此,忍不住搖首莞爾,喃喃的道:「墨貍啊墨貍,憑你這點微末的道行,能保全性命就十分了不起了,若再遇上昨日那種頂尖高手,你也只能避而遠之。」

這般遮騰了半日,眼見浩浩江水,莽莽乾坤,也不知袁彤去向。沿著官道一逕西行,逢人便探聽袁彤下落,卻個個問道於盲,也不知行了幾時,不自覺地勢起伏,四下千巖競秀,萬壑爭流,隱然聽得水聲琤瑽,如擊玉罄,激石有聲,竟是一片崇山峻嶺。

他一顆心始終若即若離,患得患失,是以沒發覺這片飛水高山便是名聞遐邇的長江三峽,所在地正是「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的巫山峽。當年楚國大辭賦家宋玉和楚襄王雲遊巫山三峽時,適逢陰雨綿綿,望著雲霧縹緲的神女峰,這位騷人春情浮動,綺思旖旎,乃吟賦一首,以洩情懷。

他在「高唐賦序」中述說神女主動投懷送抱的故事,先說楚懷王仙遊巫山,白晝積勞,疲睏入眠,深宵夢迴時一名絕色美女移玉翩然,曰:「妾巫山之女也,為高唐之客,聞君遊高唐,願薦枕蓆。」於是柔情似水,纏綿悱惻,天外飛仙讓楚王一夜銷魂。次日破曉,神女就要分手,告訴這位露水情人說:「妾在巫山之陽,高丘之陰,旦為行雲,暮為行雨。朝朝暮暮,陽臺之下。」自此,神女披雲雨而詭秘莫測,雲雨繞神女而奇幻迷離,世人對巫山雲雨便開始了癡迷遐想。

墨貍只覺得水天一色,幽絕無倫,心曠神怡之際,當下忍不住縱聲高歌。時當日落,信步至神女峰絕頂,極目俯瞰,兩岸危崖絕壁,青山連綿,群峰如屏,江中灘峽相間,飛水急湍,浪濤翻湧,尤甚險峻。

他悄立崖邊,清風徐來,撥雲見物,江流千迴百折,一瀉千里,迤邐傾入峽谷中。他只瞧了片刻,便微感暈眩,險些立足不穩,忙轉過身來,向前數步,走入一座松林,離崖邊稍遠。

忽地眼前一花,一抹窈窕的倩影凌空劃過,如飛雁,似流星,輕功之佳,匪夷所思。墨貍好奇心起,連忙尾隨而去,但這人之速,實是快得離奇,不一會便鴻飛冥冥,不知影蹤。墨貍也不死心,環顧找尋,忽聽一陣窣窣聲響,聽似便在左近。

他連忙循聲而去,將到近處,忽見前方一片光裸滑溜的崖壁,一個蒙面紫衫女郎腰繫長藤,背負竹簍,正要摘取生在崖縫的大白花。

墨貍哎喲一聲,拔步踏上石梁,通到彼岸,伏在崖邊叫道:「姑娘,妳趕緊上來,太危險了。」
那女郎聞聲,微微一愕,像是料不到此處竟有人跡,下意識的抬起螓首,一雙翦水秋瞳登時映入墨貍眼簾。

墨貍霎時間驚得呆了,那雙眼睛,湛藍的猶如寶石,明亮的宛似流星,秋波流轉,嫵媚萬狀。她一抬眼便豔光照人,只是眼神卻冷冰冰的不帶一絲感情,眉宇間也罩著一股倔強孤傲的神氣,墨貍心頭微微一蕩,真想掀開她面幕,一睹佳人風采。

那女郎冷冷的瞧過他一眼,對他的話置若罔聞,繼續手邊的工作。墨貍回過神來,驚叫:「姑娘,那白花有什麼好看,犯得著冒死強摘麼?下面風大,十分危險,妳趕緊上來,一切從長計議。」

那女郎不作理會,左手援著長藤,緩緩滑下,右手要摘白花,山區入夜風強,直把她窈窕的嬌軀吹得搖擺不定,她右手本將觸及花瓣,這時反而離目標愈來愈遠。她俯瞰崖下一眼,心想憑虛御風,不便使力,深深吸了口氣,左足勾住崖壁稜角之處,展開「壁虎遊牆功」,一寸寸向白花挪去。

墨貍急得跺足有聲,叨叨絮絮的勸道:「姑娘,妳還是放棄吧,性命要緊,妳若要那朵白花,我想法子幫妳摘到好不好?」

那女郎忍不住道:「你住嘴成不成?」說話微有捲舌之音,咬字不純,就像外國人初學中土語言。

墨貍道:「成成成,妳先上來,啊也,妳能自行上來麼?我拉妳一把吧!」

忽地「嗤」的一聲,長藤硬生生斷裂,這下變起倉促,誰也應變不暇。那女郎「啊」的一聲,身子筆直下墜,總算她歷練甚深,雙袖運氣下拂,緩和了下墜衝力,左手攀住壁上稜石,自肘及腕已劃出一道長長的口子。

墨貍大吃一驚,叫道:「妳獨撐片刻,待我想法子拉妳上來。」解開那女郎縛在高石上的半截長藤,向谷中垂下,那女郎伸手抓住,喝道:「快拉。」語氣甚是直率。

墨貍雙手拉住長藤,微微吸了口氣,使勁一拉,那女郎身輕如燕,因此墨貍也不覺得吃力,待得那女郎身子已到近處,一雙碧眼近在眼前時,冷不防腳下一滑,似不知踏上什麼滑溜之物,「哎喲」一聲,身子向前撲伏,雙手拿捏不住,繩索脫了一尺,那女郎身子也向下滑了一截。

他此刻上半身懸在半空,只憑著左腳勾住危崖上的岩石勉強支撐,但那岩石滿佈青苔,溜滑異常。墨貍迭聲叫苦,雙手試著將長藤拉上,左腳卻漸漸滑脫……

終於心力交瘁,墨貍溢出一聲膽顫心驚的長呼,隨著那陌生女郎,一同墜入雲封霧鎖的深淵中。


他只道這回定是摔得粉身碎骨,在這瞬間,家破、喪親、遇彤、習武、槐勸、分手、別鄉一幕幕陡然在腦海浮現,不料下墜良久,突然噗通一聲,谷底竟是一處深潭。他愈往下墜,浮力愈深,終於身不由主的被托了上來,他虎口餘生,精神為之一振,奮力游到潭邊,待那女郎浮起,當即伸手將她撈回岸上。

那女郎嗆了幾口水,昏昏沉沉的躺在墨貍足畔,胸口微微起伏,不住嬌聲喘息。墨貍是個刻苦耐勞的莊稼漢子,耕田漁撈,無藝不精,自十歲便熟習水性,幾口潭水下腹,也就是了,那女郎卻可有一番折騰了。

墨貍問道:「姑娘,妳沒事吧?」見她俯伏在地,便要扳轉她的身子。

那女郎迷糊中依稀見他伸手,大吃一驚,也不知哪裡生來的力氣,霍地揚手賞了他一記耳光,厲聲道:「別來碰我!」語畢,又是一陣劇烈咳嗽。

墨貍平白無故挨了一記粉掌,本來惱羞成怒,聽見那女郎痛苦不堪的咳嗽,心腸登時軟了,尋思:「妳不讓我碰,我也懶得理妳,放妳自生自滅,可別怪我見死不救。」賭氣別過臉去,不再理她。
過了半晌,身旁突然闃無聲息,墨貍轉頭一瞧,那女郎眼簾緊閉,竟已暈了過去。

墨貍長嘆一聲,只覺全身濕透,冷冽徹骨,待要生火取暖,火絨卻都浸濕了。他無法可想,只能抱著身子瑟瑟發抖,仰首觀天,雲霧從流,竟是不見天日,四周景物單調,除了一座水潭,便只剩一片光禿禿的樹林。

然而最壞尚且不只如此,四周都是高逾百丈的岩壁,無路可通,若要離谷而去,勢必援壁而上,但石壁光滑如削,寸草不生,只怕飛鳥也難頓足。

這下子只怕從此與世隔絕了,墨貍叫苦連天,他還沒找到袁彤呢,卻要困在這荒山窮谷中和一個兇霸霸的陌生女郎相依為伴?

且別說他千百個不願意,恐怕那女郎也避之惟恐不及呢!

墨貍書空咄咄,長吁短嘆,臉上無奈萬狀,只覺谷中晦暗潮濕,涼意逼人,此時身陷絕地,真是束手無策,但見那女郎依舊黑幕蒙面,不見五官,一頭捲曲秀髮作棕褐之色,顯然非中土人氏,不禁動念:「她是個醜八怪麼?不然何必如此大費周章的遮掩?不,不,她眼睛這麼美麗,想必是個傾城佳人。」

想到這裡,忽然好奇心起,伸手想要揭她面幕,將近她臉頰時,心念電光石火般一轉:「君子不欺暗室,我這麼做,豈非成了卑鄙小人?」

墨貍兀自怔然發思,那女郎嚶嚀一聲,悠然醒轉,方見他目發異光,手掌遞前,意圖不軌。她大驚失色,伸手將他手掌拂開,怒道:「你幹什麼?」

墨貍「啊」的一聲,一躍而起,顫巍巍的道:「我……我沒幹什麼啊。」

那女郎扶著樹幹站起身來,喝道:「沒幹什麼,幹麼把手伸來?」

墨貍拙於言辭,又不擅說謊,囁嚅道:「我……我只是想瞧妳一眼,不料妳卻先醒轉過來了,我不是故意的,真是千萬個對不住。」

那女郎杏眼含威,道:「你瞧見沒?」語氣頗為驚恐。

墨貍急忙否認:「沒有。」

那女郎柳眉微挑,貝齒間冷冷擠出四個字:「當真沒有?」

墨貍斬釘截鐵的道:「男子漢大丈夫句句屬實,我若有一字半句虛言,就讓姑娘一劍誅卻。」

那女郎冷笑道:「你也算男子漢大丈夫?哼!這兒一粒米也沒有,十天半月出不去,誰都要活活餓死,你若想逞英雄,便趕緊妥善計策,別淨說些風涼言語。」

墨貍苦笑道:「我瞧過啦,這裡別無出路,若要離開,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

那女郎橫了他一眼,眼神似乎不信,舉步環顧,四面八方有如銅牆鐵壁,便是一隻飛鳥也不見,登時一股前所未有的驚恐排山倒海般席捲而來,全身精力似在一瞬間抽得精乾,突然她失聲驚呼:「藥……我的藥呢?」

墨貍道:「什麼藥?」

那女郎急道:「藥就是藥,還有什麼藥?」

墨貍怔了片刻,道:「妳說的可是那只竹簍?」

那女郎喜形於色,道:「不錯,你拾去了麼?快還給我吧。」

墨貍道:「妳瞧,便在那兒。」說著伸手一指。

那女郎心頭一凜,順著他手指瞧去,一碧萬頃的潭面上,一只竹簍載浮載沉,十來朵奼紫嫣紅的花草漂浮其間。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那女郎叫道:「那是我的藥!」伏在岸邊,伸長手臂想要打撈,待得手時,花草早已浸得面目全非。有些漂得稍遠,她便換個方位,伸臂去撈,但潭心上的花
草卻怎麼撈也撈不著,一咬牙,驀地站起身來,便要投入水中。

墨貍早知她會有異常舉動,便一直跟在她身後,一個眼尖,伸手將她拉回,阻止她魯莽的行徑。那女郎驚怒交迸,俐落的掙脫他手,叫道:「我拾我的藥,你阻我做什麼?」

墨貍道:「妳不識水性,想白白送死麼?」

那女郎道:「失了這些藥,我和死有什麼分別?」

墨貍見她如此輕賤生命,氣沖沖的道:「妳在岸上安分一點,我給妳撈藥去。」說著投身入水,只見一道水線筆直的通向潭心。忽聽「忽剌剌」一聲,墨貍探出水面,將花草揣入懷中,游回岸上,本來半乾的衣裳霎時又浸得濕透。

那女郎也不致謝,默默的拿回花草,怔然片刻,突然淚水一點一滴落了下來。墨貍見她哭泣,只驚得手足無措,自和她說話以來,她不是板著臉孔,便是狠霸霸的不近人情,但此刻卻哭得淚雨滂沱,如何教他不驚?墨貍再三揉眼,眼前所見卻是千真萬確。

墨貍搔首道:「好端端的,妳為什麼哭?」

那女郎橫了他一眼,道:「你管我麼?」背轉身子,舉袖拭淚。

墨貍溫言道:「是我不好麼?」

那女郎怒道:「哼!你這呆子,什麼也不懂!」

墨貍訥訥的道:「我便是什麼也不懂,才來問妳啊!」

那女郎咬牙不語,這突如其來的狀況教墨貍猶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墨貍一連問了幾句:「妳不喜歡跟我待在這裡麼?」「妳有什麼難處,我可以幫妳啊!」「妳想要離開這裡麼?」問到第三句時,忍不住敲了自己腦門一記,啐道:「我真蠢,誰想困在這寸草不生的地方?」

那女郎橫了他一眼,見他自敲腦門的滑稽模樣,忍不住噗哧一笑,這一笑之
下,又想起了傷心事,反而哭得更哀切了。

墨貍心想:「這姑娘一會哭,一會笑,真是莫名其妙。」料想她定是出不了此谷,才會淚流滿面。

那女郎哭了一陣,忽然折了根樹枝,水袖一晃,在他臉上抽了一記。墨貍怒道:「妳幹什麼?」撫著火辣辣的傷痕,騰的一聲,退後一步。

那女郎道:「都是你不好,要不是你的出現,長藤怎會說斷就斷?我又怎會失足墜谷?我的藥……我耗了一年寒暑尋來的藥草,全都毀於一旦了。」說到這裡,既感痛惜,亦復惱怒,樹枝一揮,滿腔苦楚便要發洩在他身上。


有誰推薦more
迴響(7) :
7樓. Daju
2008/07/04 02:28
嗯嗯
這小說很吸引人
6樓. 育萱
2008/07/03 22:25
恩...

相當精采

但背景能不能別動來動去的

文章很長,建議分頁較不累

眼睛很累捏

 

多謝你提醒我壓

我倒是疏忽了

背景動來動去

真的很傷眼

可是要分段張貼

恕我在此說聲抱歉

我有我的原則

總覺得分段放

是大凶= =

會支離破碎、四分五裂

天呀><

我太迷信了

沒辦法

我很重視這稿子

我也只能用純文字編輯

因為用另一種文字編輯我稿子每次都新增失敗><

這一切都是為了應付出版社!

★╮幽谷客╭☆(小說連載完畢2008/07/03 22:33回覆

5樓.
2008/07/03 19:55
好文狂推

文章好得沒法說


4樓. 傅 豪
2008/07/03 18:48
小說
好久沒看小說了,
加油,繼續寫出好文章.
3樓.
2008/07/03 13:31
精彩
自天觀雙俠後
另一奇葩
文稿再慢慢修改
終能成就鉅著
2樓. 鄭毅
2008/07/03 00:45
功力不凡
但部分情節過於鋪陳,反而落於俗套
1樓. 伊_武陵
2008/07/02 22:54
筆鋒已遠勝於我
如標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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