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尋台江內海

記得國中畢業旅行，第一次到安平古堡，雖然對鄭成功的事蹟還不是那麼熟，但心裡還是浮起些迷惘：這樣的堡壘，這樣的砲台，不是應該要架在海邊才是？又況且聽說鄭成功當初打荷蘭人，海船還曾圍在這裡打了好久，怎麼如今這裡全然不見海？且完全看不出戰略上的重要性呢？

滄海桑田吧！當時還年輕，又喜歡故做老成，低低的歎了口氣，就這樣「蓋棺論定」了！

年歲漸增，與台南的緣分日深，這疑惑似也還帶著走。雖然，閱讀的經驗告訴我，過去這裡曾有片台江內海，安平古堡的所在，即在內海外側一片狹長的沙洲上，現今的台南市區，尤其是赤崁樓一帶，過往也曾緊挨著內海內側，和安平古堡隔海相對，鄭成功的戎克船，甚至還可以直臨赤崁樓下……但幾次在赤崁附近的老巷弄閒走，尤其是站在赤崁樓的海神廟上，都曾令我大惑不解：咦！怎麼這裡曾經臨海？不是離海這麼遙遠？西邊這片熱鬧的街區，僅四百年前，竟然還是一片汪洋？這樣的難以置信，遠非一句滄海桑田可以解釋了，所以這已消逝的台江內海，就成了心底一道解不開的謎！

去年冬末，再訪台南，除了再嘗嘗府城小吃，也為了更仔細看看古城的遺蹟，當然，也還為了與城市裡久不見的老友見面聊聊(我們和許多城市的緣分，常常是因為城市裡的人)。在南下的火車裡，翻閱著過期的大地雜誌，帶來的這兩期是出門前隨手在書櫃裡抓的，裡面有關於府城的介紹，突然，有幅地圖吸引住我的目光「啊！是了！找到了！這就是台江內海！」

「嗯！原來是這麼回事！」看著地圖，想起大學時到學弟明遠在安南區的老家，那附近有不少的小水塘……那年，他帶著我往四草去，那裡有著大大小小一塊塊的魚塭，魚塭間還有縱橫的水道，水道的邊上，一截截的矮樹叢裡，站滿了或靜或動的白鷺鷥……路盡頭，矗立著兩座雄偉，且都號稱是「正統」的鹿耳門天后宮，聽說那裡是鄭成功當年登陸的地方……還有，在台南機場搭機，剛起飛時，窗外那一小片一小片像拼貼圖畫的綠色魚塭，在陽光下，不時還閃亮著銀亮的水色……這些，原來全都是台江內海啊！

「嗯，這樣就對了！」拿起手邊的台南地圖一比對，如果把鹽水溪以北的安南區，甚至再北邊的七股都想像是台江內海，那如今的安平古堡，的確是突出在海岸邊上的……

「是了，這樣就不誇張了！」如果，再想像安平古堡以南的海岸，在荷據時代是一個叫「狹陸」的狹長沙洲，也就是現在安平地區的一鯤鯓到七鯤鯓(鯤鯓本意為海中大魚，引申為海島)是一座狹長的海島，而現在的台南市區，我們以西門路做一條界線，在西門路以西至沿海的這條狹長海島間，我們在地圖上可以找到安平港、鯤鯓湖、台南運河，以及上鯤鯓和安平工業區，安平港、鯤鯓湖及台南運河，都是昔日台江內海的殘餘，而上鯤鯓及安平工業區，是較晚近才發展起來的地區，在四百年前，這裡也都還是台江內海的地盤……如此看，離台南運河不太遠的赤崁樓，它的滄海桑田，也在合理的範圍了……

火車上的這番地圖閱讀，讓我的那趟府城行有了明確的方向：我想實際去踏查一下台江內海的曾經所在，親身感受這四百年來，是如何的滄海桑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