敗家遊戲44沒有一個人告訴他怎麼花掉十億！你們只給目標，方法是他自己想出來的。

十天花光十億，你就擁有一兆台幣！如果失敗…

黃育山又向海產店的老闆加點了椒鹽龍珠，九層塔炒蛋，還有六罐台啤金牌。

他打開一罐啤酒遞給劉憶年：「說真的，摔跤啦？」

劉憶年接過啤酒，本想直接灌一大口，但是意識告訴他不能喝得這麼急。

黃育山看著劉憶年點點頭。

「摔得很重？」

劉憶年喝得有點視線對不了焦，他搖搖食指：「不重。只是我一直在摔跤。累積起來就很重。」

「你比較好！」劉憶年用啤酒罐指著黃育山：「頭髮剪的這麼短！」

「屁話！頭髮不重要啦，這樣好做事。我比較好什麼？」

「你比較好，我比較不好。你實在，我不實在！」

「哪裡實在？哪裡不實在？」黃育山問這話的時候，整個紅通通的臉已經無意識的開始晃動。

「你做你要做的事情，很實在。我做...」劉憶年這時給自己灌了一大口啤酒：「我不知道我應該做什麼事情，所以不實在！」

「聽不懂。」黃育山知道自己一直在搖頭，但是停不下來。

「我...」劉憶年比著自己，手上的啤酒罐撒出了一大泡啤酒：「我沒有變成我想變成的人，一直沒有，所以我一直在...摔跤！懂嗎你？」

黃育山的頭終於不搖了，他抬起頭來看劉憶年，卻是用下巴看的。

「你想變成什麼人？」

這下子換劉憶年的頭在搖，搖得停不下來：「我還不知道。」

「笨！」黃育山指著他：「我要去當兵的時候，人家跟我說：『當兵不要想太多，想得越多越痛苦。』你就是想太多，那個...他該不會只跟我講，沒跟你講：『不要想太多』吧？」

「你是喝到失憶了還是腦子被酒精燒壞了？他媽的『他』是誰啊？我怎麼知道？沒有人跟我講這個！」

「他沒跟你講？」黃育山還追問。

「沒有！」劉憶年還在搖頭。

「那我跟你講！」黃育山已經有點大舌頭：「你想太多！想得越多越害怕！」

劉憶年頻頻點頭，在半醉半醒的意識中，似乎聽到了一些很重要的話，他也說出了一些埋了很久沒說出來的話。

「其實我現在才害怕！」黃育山抓搔著自己的小平頭。

「怕什麼？」劉憶年舉起啤酒罐敬了一大口。

黃育山又罐了自己一口啤酒：「哎呀！你太久沒回來，所以不知道啦！」

「知道什麼？」

黃育山搭著劉憶年的肩膀：「兄弟，我們從小睡的通鋪，到現在還沒辦法換！上個月開始，小朋友，包括我們也是小朋友的時候你知道吧？」

「知道知道。」劉憶年點頭。

「我們的餐廳跟廚房都在漏水！下雨天的時候，那個水都會順著抽油煙機，滴到炒菜鍋裡咧！誇不誇張？我講的一點都不誇張！小朋友睡覺的通鋪很容易發霉，那個睡久了會的風濕喔？」

「真的假的？」

「真的啦！」黃育山手一揮，打翻了面前的啤酒罐：「連院長睡的地方都長壁癌了！那個牆壁就一片一片的剝落，」他看著劉憶年：「雪花片片你知不知道？」

「那要怎麼修啊？」

黃育山舀了一湯匙椒鹽龍珠往嘴裡送，邊嚼邊說：「我就是害怕這個，現在院童比以前少了一半，補助跟捐款真的很緊，媽的，煩！」

劉憶年記憶中院長的房間總有一盆花擺在書桌旁，書桌後面就是院長的單人床。每次經過，總會聞到一陣淡淡的花香味。就像現在的小小套房一樣，整潔乾淨，沒有多餘的擺設。他不要院長現在睡在壁癌嚴重的地方，不可以，他不答應！

「我不答應！」

「不答應什麼？」黃育山歪著頭問。

劉憶年用力的拍拍胸口：「讓我來！」

「你要來修？」

劉憶年沒答話，他努力地控制好自己的手，將背包裡的支票本順利地掏出來。

「筆咧？」劉憶年問黃育山。

已經醉了的黃育山向服務人員要來一支筆交給劉憶年：「你要畫圖喔？」

「畫你的頭！」劉憶年把面前的碗筷啤酒罐嫂開，將支票本放桌上，他很用力地瞇著眼睛，看手機裡盼盼發來的結餘款訊息，但是他實在看不清楚，不能肯定到底數字是多少？

「你過來！」劉憶年叫黃育山。

黃育山整個人重心偏移的靠了過去。

「頭過來就好，人不用過來。」

「這樣...有點困難！」黃育山把身體坐正在椅子上，將頭伸長搭在劉憶年的肩膀：「這樣子，就只有頭過來。」

「上面的阿拉伯數字寫什麼？幫我看！」劉憶年將手機螢幕對著黃育山。

黃育山也用力的將視線對焦在一串阿拉伯數字上：「嗯...5...588...等一下！我重看一遍！」

劉憶年不耐煩的滿口酒氣：「你是瞎啦？」

「588...5888...三個8，58884342！」

「我看的也是一樣的有三個8！頭回去！」劉憶年肩膀一頂，將黃玉山的頭頂開，他拿

起原子筆，在第一次用的支票上，很仔細的，慢慢的，邊寫邊唸的將金額大寫填上去：

「伍仟捌佰捌拾捌萬肆仟叁佰肆拾貳圓！筆劃怎麼這麼多？」

「哪...」黃育山還在一邊醉話嘮叨：「哪有人電話號碼這樣唸的？」

劉憶年晃晃悠悠的填好支票上的受款單位跟日期：「少廢話！皮夾給我！」

黃育山：「啊？」他邊掏出皮夾拿給劉憶年邊問：「要買單啦？」

「我買單！我還有錢！」劉憶年邊說邊將寫了五千八百八十多萬的現金支票，折好塞進黃育山的皮夾裡：「拿去收好！要收好......喔？」

黃育山慢慢地將皮夾塞回牛仔褲的後口袋，劉憶年還直盯著他有沒有把皮夾塞好。

「你買單，幹嘛還拿我的皮夾？」

劉憶年在一絲清醒中，他知道這樣做，就違反了陳海山告訴過他「不能將錢送給別人」

的限制，否則就會失去繼承的資格。但此時他才不管，已經下定決心不玩這場遊戲了，這樣做是最好的，把養他大的是媽媽跟院長，不是年氏企業！

劉憶年從自己的皮夾裡掏錢買單：「算我的！」

黃育山跟著劉憶年站了起來，拉著他的手臂：「走！回去睡覺！」

劉憶年大力的甩開黃育山的手：「我不要！」

黃育山大步追著劉憶年出了海產店：「那你要去哪裡啊？院長很想你呀，上次你那個長得很漂亮的同事來了之後，院長有事沒事就提到你，後來還有記者來找她，也是一樣在問你的事，你怎麼就不回去看一下咧？」

劉憶年也自問：究竟為什麼不回去呢？要怎麼回答這個問題呢？

「過兩天，」劉憶年攔了一部計程車，將黃育山塞進去：「過兩天等我安頓好就回去！」

「一定喔！」黃育山已經倒在計程車後座。

「一定。」劉憶年關上車門，計程車離他越來越遠。雖然醉了，醉到隨時會趴倒在地，然而他心裡知道，剛剛說的「一定」應該是謊話。

 

盼盼看了一下手錶，現在是凌晨三點多接近四點。

她和姨婆倆倚在後車廂裡，已經快一個小時過去了。

一輛計程車從她們的車子旁掠過。

「這個時間還有計程車來？」陳棠棠邊打著電腦，抬頭看著那輛計程車停在育幼院門口，一個醉醺醺的男子從車裡出來，然後以「之」字形方式走到育幼院大門。

盼盼看著那個男的搖搖晃晃的站在門口好半天，不知道在幹嘛？

「醉成那樣，當然鑰匙插不進鑰匙孔啦。」陳棠棠只瞄了一眼就知道狀況。

「育幼院裡怎麼會有人三更半夜喝得醉醺醺的呢？會不會是小偷？」

「小偷坐計程車來偷東西？妳好聰明。」陳棠棠將寫完的電子信件寄到紐約。

「我們為什麼要從台北半夜就趕過來？等天亮不行嗎？」

「我認為他要是回來，也是偷偷摸摸的。光天化日之下，不太可能。」

盼盼知道姨婆講的「他」就是劉憶年。

「 所以我們要半夜來這裡等？」

「沒錯。反正我可以順便做做事。」

盼盼心想：妳可以順便做事，我可不用像妳這麼「全球化」啊。

「姨婆，妳真的認為他會回來嗎？」

「哼。」陳棠棠冷笑了一聲：「所有人都認為他會回來。」

「所有人？」

「今晚十一點五十九分就是最後期限，這小子把十億花到只剩下五千八百多萬，現在又不知道跑哪兒去？妳覺得他那個姓年的對手，會睡得著覺嗎？要是有個什麼出乎意料的舉措，年震宇就輸了。」

「他還能夠怎樣？」盼盼撅著嘴：「所有的辦公室都退租了，飯店也一樣，東西該還的

還，該解散的人都解散了。」

「那是妳認為。『當局者迷』嘛。」

「什麼意思？」

「妳天天幫著劉憶年，當然知道現在是什麼狀況。但對於年震宇來說，他從第一天開始，就一直猜不透劉憶年的所作所為，也不清楚他後續的每一步要做什麼。」

盼盼插話：「因為他根本沒有計劃呀！」

「這才是年震宇最不放心的地方。他不知道劉憶年要幹嘛？現在...」陳棠棠看看錶：「剩不到二十個小時，他真的花不掉五千八百萬嗎？」

盼盼雙手托著下巴：「九天花掉九億四千多萬，一天花掉一億多。五千八百萬啊...」她轉頭對著陳棠棠：「可是這九天他有許多許多資源啊。」

「資源？」陳棠棠笑了出來：「妳跟你爺爺給他什麼資源了？辦公室？電腦？我跟吳競天，還有一班子爛透了的金融投資專家？服裝髮型造型師？這些就叫資源？」

盼盼被姨婆給問住了。

陳棠棠看著盼盼，冷冷的說：「你們沒有一個人告訴他怎麼花掉十億。你們只給目標，沒給方法，方法是劉憶年自己想出來的。」

盼盼無話可說，因為姨婆說的是實話。

「一個汽修廠的小伙子搞得天下大亂，」陳棠棠邊說，邊將臉上貼的兩片眼膜拿下來：「大概每個人都不認為這傢伙的確有他的本事吧？只覺得他粗魯又隨性，莽撞又不細心。」陳棠棠用手指輕觸兩眼周圍：「劉憶年恐怕連自己都不知道，他是大成若缺。」

盼盼聽得似懂非懂。

陳棠棠開門下車要出去透透氣：「所以，連我也不確定他回不回來。」

盼盼一聽，緊張了一下：「啊？」

「但是他一定會跟育幼院裡的人連絡。」陳棠棠說。

 

我還需要做些什麼？

我還要坐在這裡心神不寧？或者是想辦法行動，把事情辦好？

我要將未來交給老天爺來辦？還是讓我自己來辦？

他在唸貴族小學的時候，就知道身為富家權貴的第二代，並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舉手投足都有人盯著看，無論那是有心或者無意。慢慢地，他練習在第一時間判斷，來接近他的人，存的心思是什麼？後來逐漸清楚，「門當戶對」的意思，不僅僅描述兩家人的婚姻關係，而是人際關係的評量尺標，是一種「方便法門」。因為出身背景差不多，所以語言想法跟閱歷也會相近，彼此不需要在這些方面多做適應。但是「門不當戶不對」，交流起來就會花費不少心思，難以理解彼此的想法跟邏輯，也摸不透對方所處的環境與人格養成。

年震宇就是摸不透劉憶年，所以他整夜沒睡著，乾脆出門好好地把煩心的問題處理掉。

現在他穿著倫敦西區老師傅製作的三件式海軍藍條紋西裝，不到六點鐘，就坐在年氏企業的私人辦公室裡，決定了幾件事情。

第一，整棟年氏企業大樓的保全人員通通換掉，從此時此刻開始。這也意味著從自己父親時就一直在這裡服務的查理跟他的班底全都解職。

第二，年氏企業的法律顧問合作關係正式解除。表示從此之後，陳海山將不是年氏企業的法律顧問。

第三，原先借調支援劉憶年的人員及部門，全數裁撤。

年震宇鐵了心，要跟陳海山劉憶年這一票人劃清界線。他得準備好從明天開始，完全接掌年氏企業。

「從現在開始，到星期天為止，我說的那個人，不能接近年氏企業大樓。」

「報告執行長，瞭解了。」新任的保安主任面無表情的回答。

「現在就開始進行交接班，把你的人手佈暑好。」

保安主任點了點頭，轉身離開年震宇的辦公室。

年震宇按了辦公桌上電話的自動通話鍵。

「執行長好。」

「找到人沒有？」

「沒有。現在幾個地方都有派人看著，沒發現他的蹤跡。但是我發現了盼盼跟陳棠棠。她們的車就停在育幼院旁邊，已經三個多小時了。」

在那頭回話的是杜大勇。

哼。原來她們也是急著在找人？年震宇心想：那表示劉憶年並沒有跟他們連絡。

「大勇，這件事情真的太重要了！整個年氏企業的未來，就看今天，你現在是關鍵人物，你很重要。」

杜大勇聽得自己的執行長這樣子對他表示器重，而要做的事情竟然跟整個年氏企業有這麼重要的關連，他自覺責無旁貸，什麼方法都要用上，不能讓執行長對他失望。無論如何，是執行長將自己的母親轉院到醫療照顧最好的醫院，這份恩情，不能忘！

「我覺得...」年震宇將說話的語氣調整成提問的性質：「除了把他找出來之外，還有沒有什麼引誘他出來的方法你沒想到？」

「引誘他出來？」杜大勇拿著手機，坐在一輛租來的休旅車上，遠遠地看著劉憶年長大的育幼院。

「嗯。」年震宇要小心自己說的話，他必須誘使杜大勇想出一些極端的方法，然後自己去做。而杜大勇所幹的事，如果有了不好的後果，也得跟自己無關。

「引誘一個人出現，把他絆住，不讓這傢伙在今天晚上來到年氏企業大樓的方法，你想過沒有？」

杜大勇知道自己的老闆是絕頂聰明的人，原來這麼聰明的人，也有想不出來的時候？可是這樣的方法又是什麼呢？他不想在第一時間就回答老闆：「不知道。」

「把劉憶年絆住，得要先找到他...」杜大勇開始解構老闆的話：「但是我們找不到他。」

「所以有沒有什麼方法可以讓他自己出現？」年震宇誘導杜大勇的思考。

「如果你是他，你躲起來了，有沒有什麼方法讓你自動出現？」

杜大勇照著執行長的話來設想自己。

如果是自己，那只有一個可能，就是住院的媽媽有了什麼突發狀況。那是他最親最重要的人。可是劉憶年的媽媽早就過世了，他是在育幼院長大的...

杜大勇腦子突然通了！他發現怎麼把劉憶年給找出來，並且困住他了。

「報告執行長，我知道了！」杜大勇很興奮的說。

「沒關係，你有方法就好，我要去開一級主管會報，就這樣。」年震宇不聽杜大勇說什麼，他編造了一個假話來應付杜大勇。在切斷電話之後，他回播剛剛的對話錄音檔，確認自己根本什麼也沒講，發生什麼事，都是杜大勇自己幹的。現在要做的，是安排一場無聊的主管會議，把剛說的假話變成真的有這麼一回事。他相信杜大勇的忠心耿耿，本來懷疑的是他的腦袋夠不夠聰明，但是剛剛電話中那句「報告執行長，我知道了！」的語氣裡，給了年震宇一點信心，杜大勇應該會做出跟他期望相差不遠的事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