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時,長安的雲花寺(註)內有一座「聖畫殿」,長安城中的人都說裡面的壁畫都是「七聖」畫的。
起初,這處佛殿蓋好後,寺中的僧人召聘畫工,要請畫工在此彩繪壁畫,但畫工開出的工錢較高,超出了僧人們的預算,雙方討價還價到最後,畫工們還是放棄這一單生意離去了。之後又過了幾日,有二名少年來到寺中拜見主事僧人,說:
「我們都是擅長繪畫的人,今日聽說這間佛寺召聘畫工,我們也不敢貪圖這份工錢,情願免費貢獻我們的繪畫工夫,這樣可以嗎?」
有人自願免費做白工當然是件好事,但見對方年輕,主事僧人對於他們的繪畫水準不免有所懷疑,想要先看看他們的作品。較為年長的少年說:
「我們弟兄一共七人,都不曾在長安城中為人繪畫過壁畫,又如何能有成品能供師父您評鑑呢!」
因為如此,主事僧人就以為對方說能畫是在吹牛,就有意刁難逼退他們。少年就說:
「我們原本就不打算收師父給的工錢,因此如果畫出來的不合師父的意思,那麼大可要我們將牆壁清理乾淨、重新粉刷(註),讓之後的畫工重新繪畫,這樣也還不會太遲啊。」
主事僧人覺得這樣也沒有吃虧,就答應先讓少年們動手繪畫。第二天,那七名少年果然一起來到佛寺,各自拿著彩繪工具與材料,就在即將進入那處佛殿前,先前的少年對主事僧人說:
「從現在起往後算,七日之內千萬不要打開殿門,也不需要送來任何飲食,因為我們擔心尚未完工的畫會因風吹日曬而有所毀損(註)。可以用泥土將門縫填滿、將門整個封死,不要有任何縫隙,不然的話,我們就無法畫出最好的畫了。」
主事僧人聽從了對方的要求做了。如此這般過了六天,殿內始終安安靜靜的一點聲音都沒有(註)。僧人們都相互討論,得出了結論是:
「這一定是其他精怪大膽來此作怪,既然如此,我們也就不用遵守那不開門的約定了。」
於是眾僧一起動手清除殿門上的泥封要開門。當門打開時,有七隻鴿子揮動著翅膀翩翩而起朝天空飛去了。而殿中四壁上的彩繪都已經畫好了,只剩下西北側的牆上的部分彩繪還沒有完全畫完。後來,主事僧人又請來奇他畫工前來完成那一部分的修飾,畫工看到殿內的壁畫大吃一驚,讚嘆的說:
「真是神妙之筆啊!」
卻也因此沒有任何畫工有信心敢接下這單任務將西北角那部分的壁畫完成了。
又,據唐朝的張彥遠(字愛賓)於唐宣宗李忱、大中元年所編撰的《歷代名畫記.第三卷.西京寺觀等畫壁》中記載:「雲花寺小佛殿有趙武端畫《淨土變(註)》。」
----- 偶素分隔線 之 備註 -----
註:「雲花寺」,本為隋朝的大司馬竇毅的宅邸,隋文帝楊堅、開皇六年時,竇毅捨宅為寺,名大慈寺。後於唐代宗李豫、大曆初年,因有僧儼(待查)在此講經時,天降花雨,落下於離地咫尺處消失。晚上又有靈光照亮室內,唐代宗知道後敕令將大慈寺改名為靈花寺。見《唐兩京城坊考.卷三》.《西京》:(節錄及原註解)
次南常樂坊。
……南門之西,靈花寺。(本隋大司馬竇毅宅,開皇六年捨宅為寺。《酉陽雜俎》曰:本曰太慈。大曆初僧儼講經,天雨花,至地咫尺而滅。夜有光燭室,敕政為靈花寺。儼即康藏之師也。《寺塔記》:佛殿西廊立高僧一十六身,天寶初自南內移來。聖畫堂中有于闐鍮石立像甚古。《名畫記》:靈花寺有趙武端王知慎畫。)
……
次南靖恭坊。
十字街南之西,襖祠。……毽曲。(《寺塔記》:僧康藏本祝恭坊毽曲。忽睹光如輪,尋光至靈花寺。蓋靈花寺在常樂,即此坊之北也。)
上述古籍中原註解稱「儼即康藏之師也」,康藏國師即華嚴三祖賢首法藏,唐中宗敬為菩薩戒師,並賜號國一法師,世人又尊稱康藏國師、賢首國師。然歷經唐高宗、則天武后、中宗、睿宗、玄宗五朝的康藏國師,於唐玄宗李隆基、先天元年時於西京大薦福寺圓寂,世壽七十,故不可能於唐代宗李豫、大曆初年至大慈寺講經,講經者可能為其後的華嚴宗某位高僧。
註:「圬」,音「屋」,泥瓦工人用的抹刀,或指抹牆的動作。
註:「鑠」,音「碩」,此處指消損、削弱,也指熔化,或指鍛鍊。
註:「闃」,音「去」,形容寂靜。
註:「變」,音「謝」,即「經變」,全稱「佛經變相」。為描繪經典所記述情景之圖畫。
改編自 《宣室志》
原文:
《宣室志》.卷一.聖畫
雲花寺有聖畫殿,長安中謂之七聖畫。初,殿宇既製,寺僧召畫工,將命施彩飾,會貴其直,不合寺僧祈酬,亦竟去。後數日,有二少年詣寺來謁曰:
「某,善畫者也。今聞此寺將命畫工,某不敢利其價,願輸功,可乎?」
寺僧欲先閱其跡,少年曰:
「某弟兄凡七人,未嘗畫於長安中,寧有蹟乎。」
寺僧以為妄,稍難之。少年曰:
「某既不納師之直,苟不可師意,即命圬其壁,未為晚也。」
寺僧利其無直,遂許之。後一日,七人果至。各挈彩繪,將入其殿,且謂僧曰:
「從此去七日,慎勿啟吾之門,亦不勞飲食,蓋以畏風日所侵鑠也。可以泥錮吾門,無使有纖隙,不然,則不能施其妙矣。」
僧從其語。如是凡六日,闃無有聞。僧相語曰:
「此必他怪也。且不可果其約。」
遂相與發其封。戶既啟,有七鴿翩翩望空飛去。其殿中彩繪,儼若四隅,唯西北墉未盡其飾焉。後畫工來見之,大驚曰:
「真神妙之筆也。」
於是無敢繼其色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