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唐玄宗李隆基、天寶末年,安祿山興兵作亂,潼關失守的消息傳到了京城長安,京城中的人如飛鳥受驚四散飛去般慌張的出城要躲避兵災。由唐玄宗設立的皇家戲劇單位-梨園,其中有一名負責演奏的文場弟子笛師,也逃竄到城南的終南山中的一處山谷,山谷中有一座佛寺(註),笛師就暫時住在那兒避難。
這天晚上夜空晴朗、月明星稀,笛師因為思念家人與梨園的同伴們感到哀愁,就拿起笛子吹奏著藉以抒發心情。那嘹亮淒清的笛聲(註)在原本就寂靜的山谷中向著四周散播瀰漫而去。不一會兒,有一個身穿白色衣裳(註)、卻頂著一顆虎頭的人,循著笛聲進入佛寺內,朝著笛師的方向而來。笛師見了又驚又怕,起身走下台階直愣愣的盯著對方(註)。虎頭人則是和善的說道:
「多麼好聽的笛聲啊!你可以再吹奏一次嗎?」
笛師聞言,不由自主的又為對方吹奏起來,一連吹奏了五、六首曲子。當最後一曲吹奏完畢,虎頭人沒有反應。笛師轉頭一看,虎頭人居然睡著了。又過了一段時間,虎頭人更是打起鼾來,那鼾聲如雷,看來是睡熟了。於是笛師驚覺機不可失,趕緊悄悄起身開溜。出了院門就爬到路旁一株大樹的高處,藉著濃密的枝葉遮蔽了自己的身形。
又過了一會兒,虎頭人醒了過來,發現笛師不見了,便非常懊惱的說:
「都怪我貪圖聽那笛聲,沒有盡快的吃掉他,居然就被他逃了。」
就站直了身子仰頭張嘴發出一聲長長的虎嘯聲。很快了,就有十餘頭老虎奔來,在虎頭人身前俯身低頭,就像是在向虎頭人拜謁的模樣。虎頭人對牠們說:
「剛才這裏有一個吹笛子的小子,趁著我打瞌睡的時候溜了,你們就分頭去將他逮回來。」
虎頭人交代完後,老虎們各自散去。到了五更(凌晨三點至五點)後老虎們陸續回來了,都口出人言向虎頭人報告說:
「向某處追尋了四、五里,都沒發現那人的蹤跡。」
此時適逢明月西沉、月光斜照,那大樹的樹影落在地上,虎頭人見樹影中有個人影,就抬頭朝大樹上看,笑著對笛師說:
「我還以為你有什麼方法能像雲那般飄走、又或是像閃電般消失了,原來你一直藏在那兒啊。」
就率領老虎們要牠們一起去捉捕笛師。然而笛師所在之處實在太高,老虎們既蹦不了那麼高,也沒法子爬上去,連虎頭人親自上陣也沒辦法,無奈之下只能放棄,紛紛掉頭離去。
過了一會兒,天亮了,往來的行人也多了起來,笛師這才從樹上爬了下來與他們一齊走,平安的返回寺院了。
----- 偶素分隔線 之 備註 -----
註:「蘭若」,寺院或空閒清淨的地方。
註:「嘹唳」,「唳」音「立」,原指鴻、雁、鶴等的鳴聲,多用於形容聲音嘹亮淒清。
註:「白袷單衣」,「袷」指「夾衣」,用雙層布料做的衣服。「白袷衣」即白夾衣,為唐朝時人們的閒居便服。「單衣」則是單層的布質衣服。
註:「愕眙」,「眙」音「赤」,驚視的樣子。
改編自 《廣異記》
原文:
《廣異記》.卷八.笛師
唐天寶末,祿山作亂,潼關失守,京師之人於是鳥散。梨園弟子有笛師者,亦竄於終南山,谷中有蘭若,因而寓居。清宵朗月,哀亂多思,乃援笛而吹。嘹唳之聲,散漫山谷。俄而有物虎頭人形,著白袷單衣,自外而入。笛師驚懼,下階愕眙。虎頭人曰:
「美哉笛乎!可復吹之。」
如是累奏五六曲。曲終久之,忽寐,乃咍嘻大鼾。師懼覺,乃抽身走出,得上高樹,枝葉陰密,能蔽人形。其物覺後,不見笛師,因大懊歎云:
「不早食之,被其逸也。」
乃立而長嘯。須臾,有虎十餘頭悉至,狀如朝謁。虎頭云:
「適有吹笛小兒,乘我之寐,因而奔竄,可分路四遠取之。」
言訖,各散去。五更後復來,皆人語云:
「各行四五里,求之不獲。」
會月落斜照,忽見人影在高樹上,虎顧視笑曰:
「謂汝雲行電滅,而乃在茲。」
遂率諸虎,使皆取攫。既不可及,虎頭復自跳,身亦不至。遂各散去。少間天曙,行人稍集,笛師乃得隨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