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水月指間漏,白駒過隙月如鉤;
避秦逐夢尋桃源,離鄉背井難回首。
紅塵濁世黃梁夢,耕讀傳家存忠厚;
書生風骨像石頭,堅毅耿介不逐流。
我的出生地在八掌溪右岸的重寮…
說起重寮這個近海的農村,很多人會聯想到神威赫赫的中寮城隍爺,一位護佑嘉南近海居民已歷數百年的神明,祂還是我的乾爹呢!
重寮,在地形上位處嘉義布袋港與台南鹽水港之間的嘉南平原瀕海之處,明鄭時期的原名叫張寮(我年幼時當地的居民泰半姓張),且與鄰近的施厝寮並為犄角之勢,顧名思義應該是當時屯堡文化下的產物,有清一代更成了嘉南地區與內地之間貿易路線(從布袋港上岸→經過重寮→跨越八掌溪到菁寮→經後壁到白河)的必經之地,不過隨著日本竊據台澎與隨後的二戰與國共內戰等動亂,海峽兩岸的情勢遽變,當貿易行為不再之後,重寮也隨之漸漸的衰微沒落,成了一個僻處海邊的小農村。
我出生後在重寮住了六年,民國53年夏天隨著父母親越過八掌溪,舉家搬回距老家坎頂一公里外的菁寮定居(無米樂的故鄉),啟蒙之後,每逢年節都得隨著大姐回坎頂老家的祖廳祭祀,在祭祀的空檔,環顧祖廳的牆上,懸掛著幾代祖先的畫像,似乎正在端視著我們這些後代子孫…,一旁大伯家的堂哥也會將祖譜請出來整理,只是當時年幼看不懂,倒是對於『同安』這兩個字記得特別深刻,回家問父親時,才得知這就是我們的祖籍地,可是囿於當時的政治情勢(反共抗俄高唱入雲)對於這些祖籍地,大家都是絕口不談(以免滋生困擾)所以也就以「暫存檔」的方式擺在心裡,以待他日。
民國57年祖父因肝癌病逝,喪禮辦得很隆重,猶記得,當隨著送葬行列抵達祖塋時,映入眼簾的是很壯觀的,一長排六代祖先的墳墓,父親牽著我的手輕聲的說,這就是我們渡台祖先以及隨後五代先人的長眠之處…,依家族的規矩,必須是壽終正寢者才能在祖塋安葬…。接著又指著祖先墓碑上鐫刻的『同安』兩字說道:「我們的渡台祖先是來自同安的秀才,可是後來就沒聽說過哪一代在科舉上有成就了,你的阿公也讀過書,在日據時期還當過保正…」,「喔!阿公曾經當過日據時代的保正?那不就成了日本鬼子的漢奸走狗了…」當時我就這麼天真的嚷著。
「傻孩子,別胡說,阿公雖然當過日據時代的保正,但是從未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我們這一代只有我是教師,算是知識份子。…以後不知道要到哪一代才會有人中狀元,出人頭地?…不過,成就如何倒非首要,重要的是你們以後能否持續傳承,咱們祖先讀書人的風骨…」父親很語重心長的說著,從他的眼神,我看得出他對我的期望。
遙想著,250年前,渡台祖先黃秀才,在黃昏日落,信步於八掌溪畔的情景,真個是~
八掌溪,水悠悠,終日向西,不復留;
紅顏鶴髮,佇溪左,歲月如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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