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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刀刻劃人間百態 悅讀周嘯虹
2012/03/26 1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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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嘯虹逝世追思會暨作品研討會

 

 

 

 

大江大海周嘯虹

 

 

費啟宇

(大臺南文創協會、港都文藝學會創辦人)

 

 

 

 

 

 

高雄文學館

民國一○一年四月十五日

 

 

筆刀刻劃人間百態

悅讀周嘯虹

 

費啟宇

(大臺南文創協會、港都文藝學會創辦人)

 

 

                      

我與周嘯虹認識有一段時日,當年兩人均是「高雄市文藝協會」的理事,承蒙他的鼓勵與栽培,與李冰老師傳授我寫作的技巧,今日在臺灣文壇上才稍有一些成就。

記得李冰老師常常向我提起周嘯虹,他說周是一名著作等身的作家,文筆相當洗練,且內功十足,是後輩可學習模仿的對象。

後來我離開高雄市文藝協會,創辦了「港都文藝學會」,也擔任第一、二屆的理事長,並開始轉戰各大地方的文學獎,也稍有獎項入袋。迨兩屆理事長的任期結束,又調回到自己的家鄉臺南市教書,繼續投稿比賽,如今回憶起來,已有十多年的歷史了。

近日因周大師(容我以此名稱,稱之) 往生 ,在大陸的北京與臺灣南部的作家們,分別舉辦「周嘯虹作品追思討論會」,承蒙「高雄市文藝協會」林仙龍理事長的推薦,與周大師的妻子作家陳春華女士的厚愛,讓個人有此機會代表臺灣中生代的作家、外省人第二代的子弟,擬提出對周大師的看法,由於交稿時日過於緊迫,且面對曾著作過百萬字以上的資深前輩,卻在其親友與眾多海內外的文友面前「班門弄斧」一番,萬一著墨不力,深感惶恐不已,所幸陳春華姊適時安慰說,先以概略性的小論文對周嘯虹的作品作一番的闡述,等將來有更多的時間,再深入其作品剖析,我才鼓起勇氣書寫,在此「野人獻曝」了。

本文限於字數之要求,無法論述周嘯虹的作品全貌,只能依其在高雄文學館所舉辦「文學家駐館」講座──「 在文學花園裡漫步六十年」的這場講座中,看到他敘述與文學的因緣及動力,並分享他在散文、短篇小說、歌詞、報導文學、相聲、京劇劇本、評論等方面的繽紛多彩的文學經驗,與民眾共遊文學花園的苦與樂。

因此,本文依其內容分成三個主要題綱,分別論述如下:

一、傾向寫實的風格──以平凡事物敘說人間百態

美國當代著名評論家、作家、社會活動家、世界和平運動的倡導者,享有崇高的聲譽的諾曼.卡森Norman Cousins說過:

「天下最有威力的事情,就是憑著個人的良知良心去幫助、喚醒,並且帶動大眾的良知良能。」

而出版《新世紀飲食》(Healthy Living ) 一書的作者約翰.羅彬斯(John Robbins) (「拯救地球」國際組織的創始人) ,繼續引述諾曼.卡森的話說:

「不過呢,這並不是說了就算數的,而是要去徹底的實踐,讓品德、精神­跟自己的生活合而為一。」

沒錯!周嘯虹的作品,即是兩位社會運動家的論述結合,無論其在品德、精神­、作品的表現上,可說是可圈可點極了,他要做的是憑著個人的良知良心去幫助、喚醒,並且帶動大眾的良知良能,即使小至家庭與親人的孺慕之情、軍人生涯與袍澤的手足情誼、記者報導的專業態度,乃至大到對黨國忠貞的奉獻,都是有目共睹的事實。

特別是他參與「高雄市文藝協會」,在擔任理事長的期間,推動兩岸文學交流,那種無私無我、大器分享的豁達精神,真是令人敬佩不已,所以我認為先生本身就是一位集品德、精神­跟生活合而為一的「人格者」,應該在臺灣的文學史甚至中國的文學史,賦予他一個該有的「文學地位」。

周嘯虹的作品,是喚醒社會良心的傳播器、放聲器,即使他今天已往生離去,但是在不同的時空、背景,不受影響,反而不斷地散發著其濃厚的人道主義思想的頻率,不受時空與地緣隔離,只要你打開他的著作一路「悅讀」下去。我指的是──享受他的文筆描述,然後和顏悅色地讀著…….,舒緩地讀著……,如享受著冬天午後舒服的暖陽一樣,便會接收到他所要傳達的訊息,即可走入其筆下那個已不存在的歷史與文學情境,而獲著一些新的觀念與想法。

我常常在想,在臺灣走文字創作的人,選擇走這一條文學不歸路,其心境上是苦悶、寂寞的,但是周嘯虹並不以為然,反而義無反顧地帶領一群文友們,在臺灣文學最寒冷的天空下,大家相互依偎,取暖,共同灌溉眾神的花園,讓繽紛繁華的文學花朵盛開,且相互欣賞,其胸懷是敞朗的。

老友姜穆兄在為我的《馬祖.高雄.我》一書作序時,認為我是「記者型的作家、作家型的記者」,五十年知交可說知我甚深,明白點出我個人傾向寫實主義的寫作風格。以平凡的事物,敘說人間百態,一直是我在文學創作上不變的宗旨,無論是散文或是小說。因此,在我筆下出現的人物,最多的是市井小民,大陸一位女作家周玉寧曾經寫了一篇評論我小說集《逝水》的文章,題目即為〈海峽彼岸的眾生相〉(摘自高雄市文學館周嘯虹演講的整理稿)

周嘯虹說他是寫實主義者,作品在其生花妙筆的點綴下,處處充滿驚奇、有梗(有料)、趣味勾的佈局,只要你心情保持平靜、沈澱思緒,就會被他設計的「故事勾」所吸引,如同一部電影或電視劇叫《光陰的故事》── 一部50-70年代眷村的故事,勾起濃濃的懷舊之情,成功地讓人們注意到日漸凋零的眷村文化、臺灣鄉土文化,總讓讀者的內心蘊釀起一股濃郁的鄉愁,無論你是來臺的外省人、土生土長的臺灣人,或者是他們的第二代、第三代、第四代……,總讓人讀起來格外精醇有味!

讀周嘯虹的小說或散文作品,不需費力,十分輕鬆,彷彿他就坐在你的身旁,帶領著你在看一齣電影,那畫面是有思想的、情感的,甚至有些作品讓你不自覺發笑,直叩你的心門、探觸你看清生命中,有不得不惆悵的失去的青春、不得不接受的命運安排與無奈有些作品讓你不自覺感傷起來,有一股哀傷的感動。他的作品字裡行間,充滿著生動有趣幽默與感傷的基調,但就是不說教,真正與人們的生活連接一起,緊緊扣住咱內心深邃之處內在的共鳴。

諾曼卡森說過:

「生命的悲劇不是死亡,而是活著時任其死去的內心。」

是的!周嘯虹的寫作風格,總會讓人不由得振聾發聵起來,聽到自己內在的聲音,他的作品不帶批判的筆觸,輕柔而沉靜,也是他長期擔任記者的專業使然的關係吧!

冷靜、慈悲、不傷人,為弱勢者發言,為小人物發聲,不奉承阿諛達官貴人,不求聞達與升遷,如同詩經.邶風.雄雉所言:「不忮不求,何用不臧?」

他就是一種表率,真誠、溫柔、善良……。

二、寫作的誘因──稿費是寫作園地裡最甜美的果實

周嘯虹憑著不斷地向社會學習經驗,累積他人生的資糧,面對挫折襲來,化敵為友,投諸於文字的創作,而樂此不疲。

周嘯虹筆名蕭鴻、關山遙, 1949 17 歲隨軍來台,在軍中服役十年,從事文書、譯電及軍報編採工作;退役後轉入新聞界服務,歷任記者、採訪主任、副總經理、主筆、主任秘書、總編輯之職,直至退休。 1997 年至 2003 年曾任高雄市文藝協會理事長,致力於兩岸文學交流。出版作品有《周嘯虹自選集》、《三十功名塵與土》、《屐痕》、《歸鄉拾夢》、《悲歡歲月》、《烈士與義士》、《國劇創作劇本》、《馬祖.高雄.我》、《迢遞歸鄉路》、《逝水》、《載酒歸舟》等。(摘自高雄市文學館周嘯虹演講的整理稿)

民國九十九年一月九日,高雄市政府文化局為推動市民的寫作風氣,邀請他前來演講,他在演講的過程中,從「一塊月餅導引我走向寫作的道路」,他說:  

一切要從 1949 年中秋夜的一塊月餅談起。

1949 年,這一年盛夏虛歲 18 的我,踏上高雄港的土地,住進了五塊厝的營房,這一年的中秋夜,拿著部隊發給的一塊月餅,在大榕樹下瞪著慘白的大月亮,想念著離開已將近一年的慈母,眼淚掉到了月餅上,這塊加了鹹味的月餅始終沒有吃到嘴裡,但思鄉的情懷、逃難的辛酸、舉目無親的惶恐,種種情緒排山倒海湧入胸懷。沒錯, 1949 年的這塊月餅就是引導我走向文學之路的媒介;鄉愁,正是最初拿筆的原動力。

從第一篇短篇小說〈天亮前後〉在《明天》雜誌發表至今,頭尾正好 60 年。早年我寫作的題材大都來自於自身的體驗,因為出生於蘇北,雖然家中環境不算差,少年時期卻一直過著逃難的生涯,求學過程也因此斷斷續續,直到 17 歲被迫隻身離開親人,千辛萬難來到了台灣,逃難期間的種種遭遇、所見所聞與心路歷程,在拿筆的頃刻間自然而然發述為文。

三十七年辭別慈母,踏上流亡之路時已在歲暮,農曆年的除夕是在武昌徐家棚碼頭過的,幾個同是天涯淪落的年輕人,臨時搜購來臘肉、大白菜,用臉盆煮了個雜菜鍋,幾杯老酒下肚,有人嘆氣、有人落淚,真正度過一個酸楚難忘的過年,而這經歷順理成章成為寫作的題材。  (摘自高雄市文學館周嘯虹演講的整理稿)

寫作投稿,會餓死人的!這是一句十分驚悚的話,也是非常貼切的話。

在臺灣與其它不重視文學的國家,〝作家〞是稀有的「爬格子動物」,是瀕臨絕種的動物,是需要保護的。臺灣有一句話說:

「要害一個人,就叫他去當『編輯』,會讓他傾家盪產的『敗家的』。」

至於當上高雄市文藝協會的理事長,又是一項吃力不討好的職務,只有「天下的傻子」才會去做的事,而周嘯虹剛好具備有以上三種人格特質,是一位無可救藥的完美主義者。能在文學創作忽略的沙漠地方,以筆刀開墾、蓽路藍縷、披荊斬棘,開拓的文學疆土日漸增廣,播下種子,這種不怕艱難,不怕吃苦的偉大精神,真值得我們欽佩和學習。

我看到他對籃球、棒球推動,原本是一無所知的,也許是當時因為了健身與運動的需要,只好「撩」下去(臺灣話,表示親自下去體驗)打球,他找了一群門外漢,在馬祖成立一支克難的球隊,然後經由不斷地練習打球、參賽,最後成了「球隊管理」,然後帶團到香港比賽,甚至他以專業播報球賽的激烈狀況,又升格當上「球評」,將生動、有趣的戰況以活潑的筆法敘述球賽過程,全都躍然紙上,然後一篇篇地發表出來,居然成了廣大讀者每天必餵食的精神食糧。那一篇名為看「瓊斯杯」籃球賽的〈看球滄桑〉皆有生動的報導。

然而,最令人津津樂道的是,播報紅葉少棒隊(以現在的述語,稱之臺灣之光)。紅葉少棒打敗日本關西明星隊是民族自信心的提振,也開啟了台灣三級棒球的時代;小將們在刻苦的環境下,展開以石為球、以棍為棒的訓練,征戰各地獲得多次的冠軍,尤其在一九六八年八月二十五日,與獲世界冠軍的日本和歌山少棒隊比賽,周嘯虹一路追蹤報導,以其生花妙筆大力著墨驚險刺激的比賽過程,雙方一直打到七A比零,小將們擊敗勁敵而震驚棒壇,國內棒球隊與棒球風氣也因此蓬勃發展,更締造了中華棒球三冠王的美譽。

原來周嘯虹的功不可沒,也是一位在體壇上默默耕耘的一分子呀!

 

三、苦難的經歷成為下筆的題材

如果苦難,帶來人生的成長,那麼焠煉的火花可鑄成一把利劍,就能擊缽仗劍,行劍仗義。

周嘯虹就是擅用這一把利劍,當成筆刀,其堅韌無比,剛柔並寓獨到,寒光逼人威嚴,一字字地刻劃人生百態,在崎嶇不堪的大道上,他彷彿是名俠客,一位騎著快馬、鞭笈加威、手持寶劍的大俠,在數不盡披星戴月的夜裡,奔馳文字的天地,為的是那一場場轟轟烈烈的「濟弱扶傾」、「替天行道」的義行……。

只不過他的熱情,必須隱藏在國難與鄉愁裡,尤其是在腥風血雨、整肅異已、風雨飄搖、興起文字獄的年代(想像這是一部大時代巨擘的影像),不得不寄情於生活的感懷當中,為小情小愛的人間卑微人物記敘著,可是這些小人物卻慢慢地累積篇幅,涓滴成河,當百河匯集後,奔流大海,汪洋奔騰,儼然一股文學潮流,寰宇國際……,如同太平流洋流一千年才回自己的港灣,不!一旦形成洋流,豈止千年才「輪迴」呢?

但是我看見庶民在寫一部國史。

不!是文學大師正在寫一部國史,一部最是真摯的情感,亳無揉矯的國史,於焉誕生。

在描述當年國民政府轉進臺、澎、金、馬之地,那種失去大陸政權的孤臣孽子心情,與訴說那片黑暗大陸上的劫毀,他只能強忍即將潰堤的淚水,陪伴著無情的潮水,與同樣是十六、七歲娃娃兵,歷經戰爭的炮火下,面對一場場生死交關的槍林彈雨,一一走過那些再也無法平靜的白天和夜晚……

另一篇描述在難民船上的遭遇,因為對年輕朋友來說太匪夷所思,刊出後還引來不少迴響,這篇題為〈大福輪〉的文章敘說這艘只能載一千人的小船,湧進了兩千多人的擁擠慘狀,更悲慘的是少年的我偏偏鬧肚子,在那寸步難移的甲板上,只好屁股朝向大海連連狂瀉,要是那兩位拉著我手臂的仁兄感到不耐煩而稍一鬆手,我當下就做了波臣,哪還能留著小命到今日在此與各位閒扯!說來,這些在承平時代、歲月靜好的日子裡無法想像的苦與難,在我寫作之初恰好提供了豐富的材料,而下筆的同時也舒解了心裡的鬱結。  (摘自高雄市文學館周嘯虹演講的整理稿)

身為外省人第二代的我,看了〈大福輪〉一文後,發現周嘯虹先生與家父同樣是蘇北人,一為鹽城,一為淮安,而我看到的是,周嘯虹、家父與父執輩的老兵們的「大江大海」,這些走過大江大海的十六、七歲娃娃兵,歷經生死苦難苟延殘喘下去,不禁整個人的淚水崩堤,久久不能自己……

當龍應台女士再度推出15萬字新書《大江大海一九四九》:

……從父母親的1949年出發,看民族的流亡遷徙,看上一代的生死離散,傾聽戰後的倖存者、鄉下的老人家……。所有的顛沛流離,最後都由大江走向大海;所有的生離死別,都發生在某一個車站、碼頭。上了船,就是一生。

    再對照他的說法更為貼切。

 

結語

《孟子.公孫丑》上篇:「自反而不縮,雖褐寬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這一句話是說:如果自我反省之後能夠理直氣壯,無愧於良心道理,即使面對千軍萬馬,我也勇往直前,決不退縮!

周嘯虹,就是這種人,他是一位擁抱理想的和平主義者,是一位勇於追求真理的寫作者,一直為追求人生真、善、美而努力的文藝工作者,讓作品散發温馨的能量,如陽光被澤萬物般,給予弱者動能,毫無保留。

我心想,我如果身上還有一點能量的話,將融合周嘯虹、家父與許多垂垂老矣的老兵們的著作、口述歷史,並搜集史實,寫成劇本,或找人拍出這部偉大、史詩般的電影,讓後代的子孫們也能看到歷史縮小的一幕,全在他的作品裡,而其揭櫫的意義是,兩岸放下仇恨的宿怨,回歸中華文化的懷抱,攜手並進,共創經濟、民主、自由的新天地。

周嘯虹的功勞,不可沒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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