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線──
端午將至,重岩村張燈結綵。
淨自俠隱閣帶來王大娘親手包製的俠隱粽,意在與凌無絕共度佳節。
凌無絕則熱情回應,邀她體驗村中特製的「蠱毒粽」。
蠱毒粽乃鬼蠱婆婆早年所創,村民合力製作,是冥宮端午的傳統食物,據說能強身健體、增進內力,唯味道獨樹一幟,非一般人所能輕易接受。
雖百姓已無增功需求,然蠱毒粽強身健體,久而成習,傳統遂而延續下去。
兩人對坐品粽,清粽幽香與異粽奇味交織,氣氛既溫馨又微妙。
凌無絕帶笑向她解釋:「這粽子我從小吃到大,已習慣了。你若受得了,說不定也會功力大進。」
凌無絕替淨把粽子剝開,放在樸素的碗碟裡,未添加任何醬料,隨手遞了一雙筷子給她。
淨一臉好奇,拿起筷子就夾了一口放進嘴裡。
淨的表情沒有變化,咀嚼的速度不快,她很用心在品味凌無絕分享的食物。
她嚥下後問:「母親也吃過嗎?」
凌無絕點頭:「能增進功力,母親不會拒絕。但她並不喜歡這個味道。」
凌無絕記得,水若嬋曾於心情大好時,對幼時的他說,她喜歡只包松仁的粽子,是當年她開凌雲玩笑,故意這麼包的,可凌雲很捧場地吃得一乾二淨,還將她誇了又誇。
淨再夾一口,更仔細地感受其中口感。
蠱毒粽聽上去可怕,吃起來像是有些硬的蝦子和搗成泥的雞肉魚肉混合物,還有很明顯的藥草味。
吞下後,腹間熱痛交織,熱意沿經脈游走,食用者能顯著發現真氣量增加。
她吃完一整顆粽子才確定,吃得越多,痛苦越盛,但功力增長確有實效。
淨微微垂眸問:「裡面除了蟲子,還放了什麼?」
凌無絕邊思索,邊答:「烏頭、生白果、馬錢子、曼陀羅、白花蛇舌草、百部、鉤吻、草烏、狼毒、毒石……」
淨瞪大眼睛:「這麼毒?」
她也曾跟楚天碧、道恆學過醫理,對草藥頗有基礎。難以想像凌無絕自幼食毒,竟能平安長成。
凌無絕淺笑:「鬼蠱婆婆確認過比例與製作方法……她說,最早的版本雖功力提升快,卻極損精元。這是較溫和的版本,功力增速慢些,味道不佳,服後多有不適,習慣後,便麻木了。」
淨偏頭問他:「沒有限制用量?」
凌無絕答:「食一兩顆無妨。若要食用更多,就得搭配鬼蠱婆婆特製的雄黃酒,可以排除過多的毒性,留下有益的藥性。缺點……比起光吃蠱毒粽,搭雄黃酒後,腹痛狀況會更加劇烈。」
淨原本想試喝看看蠱毒版雄黃酒,這麼一聽,就將手裡的酒杯放下了。
凌無絕見狀只是包容地一笑置之,不喜歡就不勉強。
淨也替凌無絕剝了一顆俠隱粽,直接將筷子塞到他手裡。
她說:「你試試,雖說吃俠隱粽也不算過尋常人家的端午,但比起蠱毒粽而言,應好過許多。」
凌無絕細細品嚐來自俠隱閣的美食,俠隱粽裡包了蓮子、紅豆、筍乾、燻肉……味道和普通粽子有很大的區別,甜甜鹹鹹,又帶著炭香。
淨介紹道:「俠隱粽我推薦淋蜂蜜食用,但它也可以添加其他各種調料,辣的、鹹的、苦的……無一不搭。象徵俠隱閣的包容與多元,更代表著俠義與傳承。」
凌無絕停下筷子,起身去拿蜂蜜,直接淋在粽子上食用。
他試吃一口後,笑道:「你推薦的不錯。」
淨與他相視而笑。
他們便在粽香與笑語間,度過了這年端午。
鐘若昕線──
成親後的首個端午,兩人沒住鍾家大宅,選擇落腳在四川一處幽靜小鎮。
鐘若昕性子活潑,早早張羅節慶事宜。
何長瑞雖性格內向,卻總默默配合她的興致。
天剛亮,巷口已傳來鑼鼓聲與艾草香,鐘若昕提著一大籃粽子興沖沖回來,雀躍道:「今日不許躲,要陪我吃遍十樣粽子才行!」
何長瑞總掛著溫和無害的微笑,上前接過她手中的物什,將之放到廚房。
鐘若昕拉著他坐下,一邊照著紙條念,一邊嘰嘰喳喳地包起南北粽,和幾款沒吃過的各地特色粽。
鐘若曦熟悉的四川粽有兩款,椒鹽豆粽和白粽,其中一樣最得她心的是家鄉流傳的「白粽」,不包餡,光糯米,佐蜂蜜或醬油清吃。
她特別想將白粽推薦給何長瑞品嚐。
何長瑞一臉困惑:「這……沒味道吧?」
鐘若昕撐著腮笑得狡黠:「你只吃過南方粽甜鹹大戰,吃過俠隱粽口味萬變,哪曉得我們川中有真性情!」
何長瑞道:「嗯……既然我已是師姊的人了,自然也是川中人,那我可得好好品嚐這一款白粽。」
鐘若昕結結巴巴,臉頰緋紅:「你、我……知、知道就快點來幫我一把,快點將粽子包好,咱們過個好節。」
何長瑞拿起粽葉,認認真真照著鐘若昕的指示,包好一顆又一顆的粽子。
他們每種口味都成雙包的,兩兩成對。
粽子上桌後,鐘若昕迫不急待將白粽和一碟細糖遞到何長瑞面前。
白粽呈錐狀,他拿起一枚沾糖,輕咬下去,一時說不出話來,表情很是複雜。
鐘若昕湊過去瞪眼:「你敢說不好吃!」
他耳尖泛紅,忙輕聲說:「很好吃……像你說話的時候,軟軟糯糯,有些黏,非常甜。」
鐘若昕一愣,隨即撲哧笑了,搖著他袖子道:「長瑞你越來越會撩人了!」
比起「是你的人」這種話,這句更顯甜膩的情話,鐘若昕反倒沒什反應。
何長瑞覺得奇怪,用眼角餘光偷偷看了她好幾眼。
鐘若昕笑道:「我什麼時候跟你說話軟軟黏黏糯糯?」
這是個尋常問題,何長瑞卻被粽子噎得咳嚋不止。
他整張臉脹得通紅,不敢與鐘若昕對視。
頂著鐘若昕疑惑的目光,何長瑞硬是轉移了話題:「咳,我們先吃完一半,去掛艾草和菖蒲吧。天色尚早,出去走走逛逛,看看別人家怎麼過今年端午的。」
雖還是困惑,但鐘若昕也沒有刨根問底,爽快地應聲。
餐後兩人一同掛上艾草與菖蒲,鐘若昕說起兒時如何搗蛋偷粽子吃,何長瑞則默默記下她比較愛吃的味道。
夕陽下,小院中傳來她的笑聲,他的眼神,柔得像那白粽上的蜜。
夜裡,鐘若昕明白了何長瑞早上所言所指。
白粽上的蜜甜,不只在粽子上。
段紅兒線──
端午將至,俠隱閣內粽香四溢,段紅兒與無名一同帶著養女段有枝回閣過節。
紅兒早早備下食材,親手包了幾籃粽子,特意分送給無名與段霄烈,卻獨獨不許有枝碰上一口。
有枝起初不疑,但見幾回,總是無名包的粽子才能輪到她分食,終於心生疑竇。
她不敢問兩位養母,更不敢問臉色冷硬的祖父段霄烈,思來想去,只得去找最好說話的道恆師父。
道恆一聽,神色複雜,輕輕搖頭:「那粽子……不給你吃,自有道理。記住,別偷吃,你受不住。那不是常人所能食用……」
他似是想起什麼恐怖的經歷,渾身一顫。
有枝聽了反而更好奇,越發覺得其中必有玄機。
她瞧著道恆師父那副發顫的模樣,心中反倒癢得難受。
她只是想嚐一口,又能有什麼大不了的呢?
端午當日,眾人正忙著包粽、掛艾草,段有枝悄悄潛進廚房,從竹籃中挑出一顆紅兒包的粽子,小心解開粽繩,咬下一口。
糯香將將入喉,一股熱意忽自胸腹升起,她心下一驚,正欲催吐,胃中已絞痛如絞,耳鳴目眩,一頭栽在廚門口。
再睜眼時,人已躺在百草廬的小榻上,道恆坐在一旁,一臉「早就料到」的表情。
「唉,嘴饞丫頭,我還特地囑咐你別吃了。」他說。
床邊坐著的兩位養母俱神色凝重,無名緊握她的手,紅兒則自責道:「早知如此,我今年就不包粽子了……」
段有枝滿臉通紅,一時羞愧,一時還想問那粽子究竟加了什麼。
無名安慰他們,她先對段紅兒說:「不要自責,下廚是你歡喜之事,無須為誰改變。以後我會盯好枝兒……不過,經過這一遭,枝兒以後應該也不敢偷吃了。」
她戲謔地看著段有枝,段有枝羞紅了臉。
她喏喏開口:「名兒娘親、紅兒娘親,對不住……枝兒以後不敢不聽話了。」
無名二人一人一邊將她擁入懷中,輕輕摸摸她的髮梢。
掌下細軟童髮傳來的觸感,讓人更加心疼誤食紅兒特製粽的她。
段有枝很小聲地繼續說:「可……紅兒娘親的粽子,裡頭到底包了什麼呀?怎麼會辣得人眼淚直冒、心口發燙?」
段紅兒內疚地道:「是一些養生的藥材……」
但既然是藥材,自然不是誰都能吃。
往年也不曾發生過這樣的意外,她一時疏忽,忘掉自己已經是有孩子的人了,做菜不能隨心所欲,該以安全為主。
無名一會兒安撫段紅兒,一會兒安慰段有枝,如同陀螺般轉個不停。
段紅兒自責自己做菜不規範,仗勢唯二吃她料理的人都不怕毒,就胡亂添加順眼的「食材」,才讓孩子白白受罪。
段有枝自責自己不聽話,明明娘親都是為她好,道恆師父也告誡過她,她還擅自行動,惹得大家為她擔心。
無名為解他倆自責之情,都快說破嘴了。
她對段紅兒說:「紅兒,真的不必自責,枝兒沒事呀……只是補過頭了。」
又對段有枝說:「枝兒,以後吃我做的粽子,王大娘包的俠隱粽也是一絕,咱們不當嘴饞丫頭囉。」
好說歹說,才總算將兩人都給勸服。
無名鬆了一口氣,笑道:「枝兒好些後,咱家三個,去後山走走吧。」
無名話音剛落,段有枝便輕輕「嗯」了一聲,聲音還帶著一點氣虛,卻滿眼期待。
她蜷在兩位娘親中間,被擁得緊緊的,心中有著無比滿足的踏實感。
窗外陽光正好,艾草垂影在門邊晃動,粽香未散。
這場小小的驚擾,反叫一家三口抱得更緊,笑得更真。
道恆吐槽:「一家三口來我百草廬秀恩愛,沒完了是吧!」
他氣鼓鼓把三人趕出百草廬,自個兒轉頭去食香軒,拎了一大串王大娘特製的俠隱粽,邊走邊吃,還嘟囔著:「還是母大蟲這粽子最靠譜,至少不會辣得山人我噴火……」
蕭芊菱線──
蕭芊菱和紀維興面對面坐在食香軒角落。
桌上堆滿了過節用的粽子,還有幾道看上去無比精製的小菜。全都是紀維興特地從江南帶來的。
他殷切地將筷子遞給蕭芊菱:「粽子是姥姥親手包的。另外這些小菜……我記得這些小菜,都是你最愛吃的。」
說是親手做的,其實他倆心裡都明白,無非是下人備好材料,姥姥在一旁監著火候罷了。可他還是千里奔波,只為將那份熟悉的家鄉味,親手送到她面前。
就像親手縫嫁衣那樣,新娘只需意思意思下兩針,心意便算是到了。
蕭芊菱自然知曉這份心意,正因如此,才覺得難以承受。
她已任俠隱閣閣主一年有餘,看著滿桌美食,輕輕嘆了一口氣。
「替我謝謝老夫人……」她頓了頓說:「紀公子無須專程來此,江南與江西,名字只差一字,卻相距甚遠。這世道終不太平,要是你有個萬一……我不是要說不吉利的話,只是……」
紀維興忙擺手,制止她往下說:「我知道,我明白你想表達的意思。」
蕭芊菱用一字之差,暗指彼道之遠。
兩人相對無言。
片刻後紀維興說:「如果那一年春校……我沒有放棄……」
蕭芊菱打斷他:「紀公子。」
紀維興張了張嘴,終是將說話權讓給了她。
蕭芊菱誠懇地說道:「就算那一年紀公子沒有放棄,我也不會放棄成為一名俠女。我們終究……不會同道。」
紀維興忍不住捏住杯盞,悶聲道:「我不是怕死……只是覺得……在你面前丟了臉……後來胡亂發脾氣,被段二俠一嚇,就退縮了……我一直都很後悔。」
蕭芊菱瞇起眼睛笑道:「那日你很勇敢了。其他人即使有怨也不敢第一個開口,是你說出他們不敢說的話,他們才敢附和。雖說你最後依舊選擇回鄉,放棄進入俠隱閣習武,可我從來都沒有因此笑話你。」
紀維興垂下眼,望著杯中水影,許久,方點頭一笑,那笑裡有幾分苦,也有幾分釋然。
他故作輕鬆地說:「好歹我們也是青梅竹馬,當朋友來往還是不錯的吧?」
蕭芊菱同意道:「那當然,咱們兩家原就是世交。」
紀維興擠出笑容:「伯父伯母那邊,我會替你說話的。」
蕭芊菱堅決入世不肯成親後,便與家中長輩有了嫌隙,直到她繼任俠隱閣閣主,都沒再見過父母。
蕭芊菱怔了一下,眼眶便泛了紅:「謝謝。」
如果可以,她還是想和親人和解,希望彼此能互相諒解,能經常往來,過年過節互相問候。
紀維興道:「哈、哈哈……其實我也差不多……我爹我娘老是讓我早點放棄,早些娶個門當戶對的女子,生個兒子啥的……」
他頓了頓,輕聲續道:「所以我理解你。有些堅持,真不是說放就能放的……」
蕭芊菱聞言垂下眉眼,有些許內疚。
紀維興又道:「你也別內疚,更別有壓力……喜歡你是我自己的事,但接不接受,是你的自由。當然,若你有了喜歡的人,那人能夠保護你,讓你感到幸福,那我可能……會比較容易接受。也就願意放棄了吧。」
可是蕭芊菱並沒有選擇任何一人結伴,這讓他總不放心。
說是執念也罷,他必須看到她一生幸福平安,才能感到同等心安。
他已不奢求與她長相廝守,只願在她所選之路旁,不遠不近地守著。
蕭芊菱笑嗔道:「你還是快點娶妻吧,這樣我爹娘也能少怨懟我一點。」
她父母遲遲不肯諒解她,有一大部分是愧對紀家的原因。
如果輕易原諒她,那豈不是讓世交紀家的顏面無處擱置?
他們是體面人家,做不出此等上不得抬面之事。
紀維興淺飲一口茶,想了想說道:「其實……我想從旁支過繼一個孩子,姥姥也贊同我這麼做……以後每年過節,我都帶著孩子來探視你。像親友走動那樣……」
蕭芊菱訝異出聲:「你不打算成親了?」
紀維興笑:「我可是紀家大少爺,要星星爹娘不給月亮……他們一開始生氣,後來又捨不得為難我。加上姥姥從旁幫腔,這事就定下了。我要選一個有習武天賦的孩子,等他長大後……願意就來參加俠隱閣春校,不願意……就跟我學做生意,繼承家業好了。」
就算孩子將來不走俠道,做生意也得走南闖北,有點功夫在身,總是好的。
蕭芊菱若有所思地看著他:「你成熟很多,改變不少。」
紀維興:「哈……總不能老是給別人帶來麻煩。」
如果沒有經歷過冥宮那幾遭,他可能永遠只是個眼高於頂的紈褲。
蕭芊菱端起茶盞抿了一口,低聲道:「粽子涼了,不如我去請王大娘熱一熱?」
紀維興點點頭,忽又笑道:「我幫你一起端去。」
兩人一同起身,食香軒裡熱鬧聲音遠遠傳來,原是有弟子正在舉杯對詩,歌聲笑語逐漸喧囂。
這端午節,或許並不比往年不同,但對紀維興來說,那一桌家鄉菜、一盞溫茶、一句真心話,足夠成為回憶中最長久的風景。
唐韻線──
唐韻板著臉,沉聲道:「金絲薰,又是你。我不過北焰衛一軍士,哪來那麼多要殺我的單子?」
金絲薰雙手交疊,隱於寬袖。
面紗後的雙眼靈動非常,早非當年初識模樣。
她語調平靜:「沒有單子。我自己想來找你。」
唐韻冷哼:「來送死?我們的帳,可還沒算清。」
金絲薰沉默半晌,忽地以暗器手法拋出兩枚香包。
她溫言道:「端午了。請幫我轉交南飛鍠。另一枚,是給你的。」
唐韻接住香包,異香隨之散開,霎時間滿身芬芳,柔甜難言。
她怒吼:「我怎知南飛鍠如今何處!?再說,我和你是敵非友!」
她堂堂北焰衛,滿身軟香,成何體統!
金絲薰又靜了一陣,才道:「那就都給你。要送他人,或丟了,也行。能防毒。」
唐韻冷道:「你們悲歡樓又想耍什麼花樣?」
金絲薰低聲道:「我只是……想彌補你。」
唐韻嗤聲:「不需要。真想補償,就早點去與煙貘相聚,去唐師父和上官師兄面前道歉!」
金絲薰又沉默。這次,靜得更久。
唐韻正欲發火,她才緩緩道:「我的命,是煙貘換來的。我還有該做的事……等我完成一切……」
唐韻抿唇怒視她:「想活的人,總有萬般理由為自己的懦弱開脫。哼……跟我來。」
金絲薰也不怕她突然動手,施施然跟在她身後。
唐韻將她帶到自己的住處,徑直走向廚房,在灶肚裡掏了掏,掏出兩粒粽子丟給金絲薰。
金絲薰抬手接住,聞到一股濃厚紹興酒香。
她脫口而出一句:「南飛鍠會喜歡這個粽子。」
唐韻想翻白眼,忍了又忍,最後只是壓著聲線道:「你啥都想到他,他喜歡的又不是你。」
金絲薰很淡然:「我知道,當初南飛鍠和我說清楚了。」
那並不妨礙她掛念他。
唐韻嘀咕:「你們悲歡樓淨出怪胎……」
金絲薰含笑問她:「你不也奇怪?現在是殺我的好時機。」
唐韻大怒:「我唐韻如何行事,不必悲歡樓的來教!」
金絲薰笑意漸深:「這粽子是你自己包的?」
唐韻:「吃就吃,廢啥話。」
那本來是她自己做來祭拜師父與師兄,告訴他們又是一年端午,邊關沒什麼有趣的事,但她仍活著。
金絲薰將兩顆粽子都剝了,一顆擺到唐韻面前,自己才開始吃那一顆。
唐韻諷刺道:「悲歡樓大魚大肉不少,看不上這邊關缺少材料的粽子也難怪。」
金絲薰微微搖頭:「你也還沒吃粽子過節。」
唐韻一噎,輕哼一聲,不拿粽子也不理她,轉頭去擦拭長槍。
她小聲嘟囔:「成日沒事做,光監視我……石司命給你派的單子少了……」
金絲薰只是看著她的背影淺笑。
等唐韻將長槍保養好,金絲薰一躍而起,瞬間消去身影。
回頭望去,已無人影,只餘香氣猶存。
唐韻拿起放在那的粽子,狠狠咬了一口:「唐師父……上官師兄……等她真的為惡……我再取她性命……這樣才是你們希望我做的吧……」
粽子是她親手包的,沒能用來祭拜師父師兄就算了,可不能浪費。
但香包什麼的,還是不必了,跟北焰衛的調性完全不搭。
她把香包塞到衣櫃裡,再不理會。
金絲薰的到來,倒是讓今年端午氣氛,稍微熱鬧幾分。
上官煦線──
上官煦一臉詫異地看著來探視她的妹妹和妹婿。
她問:「你們怎麼來了?可是京中出了事?」
上官璘沒好氣道:「姊姊,端午了,特意來陪你過節。喏,粽子,堂哥他們的已經送去了。」
上官煦一拍腦袋:「端午?啊……哈哈……吾都給忘了!姊姊這就去捉幾隻兔子來燒烤,順道殺兩個蠻子助助興,給你們接風洗塵!」
上官璘連忙拉住她:「姊──你別忙!我們有重要的事情告訴你。」
上官煦摸不著頭腦,疑惑地看向他們。
諦聽難得紅了耳根,默不作聲。
上官璘湊到上官煦耳邊小小聲地說著。
上官煦忽地大呼小叫:「你有身孕了!?」
上官璘滿臉通紅,直跺腳:「姊!你小聲點!」
上官煦愣了一下,下一瞬已轉成狂喜。
她抱著上官璘猛搖:「太好了!姊姊我要當姨了!」
諦聽驚得一步上前撈回妻子,小心翼翼查看上官璘有無不適。
上官璘輕輕搖頭:「我沒事~呆子不用那麼緊張啦!」
聲音甜得發膩,可見她婚後生活過得很好。
上官煦則忽然神情一變,一手按住自己額頭:「不行不行,這事得好好辦!」
說著便快步走到營門口,對著外頭大喊:「來人,把老吳叫來!今兒節日改菜單,全軍加餐!」
不多時,滿臉油煙的老吳就被揪來。
還沒來得及開口問,就被上官煦一通吩咐砸得抬不起頭:「兔肉、狼骨、山菇、白麵饅頭、醃菜,能補的全上,記得把兔肝切細點炒香,璘兒吃這個養人!」
老吳苦著臉:「將軍,這像是給辦酒席的排場啊……」
「沒錯!」上官煦叉腰一笑,「她懷了本將軍未來的外甥,怎能不大辦?」
老吳大喜:「璘兒小姐有喜啦?那可真的要好好慶祝一番!咱們軍中好久沒有過喜事了!」
下一瞬,老吳說:「俺這就去叫之小子他們,殺幾個蠻子給助助興,慶祝璘兒小姐有喜,順道過個熱鬧的端午!」
上官煦尷尬一笑:「殺蠻子助興啥的亂血腥的……吾看多添幾道菜就很不錯!哈、哈哈……」
老吳煞有其事地點點頭:「好吧,算那群蠻子走運……當給璘兒小姐和她腹中孩子積福了。」
眾人皆笑出聲,都是軍伍出身,還怕啥血腥。
老吳猜到了,肯定是上官煦已經先說過類似的話。
聽他再說一回,這才覺尷尬。
不多時,營中早已炊煙四起。
粽葉香、兔肝香、還有不知哪兒來的糯米甜酒香,滿營飄蕩。
兵士們笑聲震天,邊啃著剛出鍋的白麵饅頭,邊排隊搶老吳那鍋「燉狼骨湯」,湯色濃白,熱氣騰騰。有人咂嘴道:「這味兒,比殺蠻子還過癮。」
上官煦一身便袍,坐在火堆旁,手裡還握著酒罈子,舉杯道:「來來來!為我家小妹,也為那還沒見面的小傢伙,乾一碗!」
士卒們歡聲附和,舉盞齊飲,喝得豪氣滿營。
上官璘倚在諦聽身側,笑得甜而不膩,望著這群大漢爭搶著幫她「補身子」的模樣,只覺心頭說不出的踏實。
夜深風涼,營中漸漸靜了。
月色灑在帳外草地,銀光如水。
上官煦坐在帳外階上,仰望星空,忽又咕噥:「可惡,若爹和大哥還在,定能搓出百種口味的粽子來……」
她抹了一把眼角,那溢出的濕潤彷彿只是錯覺。
她雙手叉腰,指天狂笑:「哈哈哈……吾乃上官家家主上官煦,自有千百伙頭兵替我做飯……吾……我就不像爹和大哥那麼全能又何妨……」
她拍拍膝蓋,站起身來,回頭看向帳內妹妹的身影,眼中閃著點點光亮。
哼哼,以後教小的搓就成了。
上官家的各種傳承總是後繼有人的。
她笑著,輕輕將帳簾放下。
附註1:蠱毒粽與蠱毒雄黃酒原皆為石崑所製,最早吃過這個味道的是石家人。本來冥宮因為缺少食材,是不過端午節的。後來鬼蠱為了讓凌無絕體驗過節氣氛,把製作方法傳授全村,他們才過起了特殊的端午節。
附註2:求求讀者不要去嘗試製作蠱毒粽,我不想被告。
蠱毒粽,純!屬!虛!構!
有毒吃了會死!
有毒吃了會死!
有毒吃了會死!
重要的話說三遍!
要試就試俠隱粽,可以吃。
附註3:四川的朋友說椒鹽粽子才不是四川粽,都是商人的陰謀~他只承認白粽。(我:喔,當地人說了算。反正我是辜狗的XD)
附註4:此番外筆於2025年端午節
祝大家端午佳節愉快!^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