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踏入佛門時,很多人都告訴我,出家人要「割愛辭親」。因此我出家之後,雖然很想念父母,也不敢回去看他們;一直住在寺院,一住六年就過去了。這段時間,可以說是我一生當中最用功的日子,卻也是遺憾的一段日子。怎麼說呢?六年!時間不算長,但很多事都改變了。這段期間沒有人來找過我,讓我可以很安心的修行。但後來我才知道,也因為這樣我對雙親有所不孝的。為什麼呢?因為他們很想念我,有時很想來找我,我卻一直沒有回去。越南的交通不方便,他們年齡又大,再想念也沒辦法來。為此媽媽生了一場非常嚴重的病,我差一點再也不能看到她了。
相信每個人(包括出家人在內)都有自己的家人、自己親愛的父母;也相信我們當兒女的都曾做出很多讓雙親開心的事情,亦有不少事情是令父母擔心的。證嚴法師說:「世間人沒有一個沒做錯事的。知過要趕快改,知過而不改,那是志氣下劣。」。我在這裡敍述自己出家之前曾經令媽媽傷心的一件往往事,只希望大家不要和我以前一樣,犯相同的錯誤。
還記得那天我和同學出去,到了三更半夜才回家,害得媽媽擔心極了,媽媽擔心她的女兒是否出了什麼事,所以整夜沒有睡覺等著我。
「你回來了!怎麼這麼晚!」媽媽說。
我卻一點也沒有體會到媽媽的關懷和愛護,冷冷的回答她說:「媽,我是與朋友討論功課的,這個時候回來還算很早呢!我已長大了,妳不要…!」
這是我一生當中第一次向媽頂嘴的。當時媽媽的眼睛都變紅了,她小聲嘆氣地說:「對呀,你已長大了!再也不需要我囉唆了!或許這是與你以前對媽的態度不同的原因吧!」
媽媽的這幾句話無形中把我帶回我們過去的生活中。還記得我哥才五六歲的時候,他經常與村子裡的小朋友打架。相反地,我卻很聽話。媽媽說要認真讀書將來才會有前途,我就跟媽媽說我將來要當一個好醫生,來替貧窮的人看病。聽了這幾句話,媽媽高興極了。每次哥哥做了一些令媽不開心的事時,我都會在媽媽身邊陪著她,雖然這小小的心靈,不懂得用言語來安慰她,但我會一直牽著媽的手。後來媽告訴我,當她傷心的時候,我就像一位小菩薩來幫她渡過一切憂苦。
哥哥長大後一直只懂向媽要錢,媽不給他,他就很生氣,還想打媽呢!但是媽媽說,不給錢是為了哥好,她不會怕哥的威脅;而且她還要省吃儉用讓我能夠達成自己的願望──當一個好醫生來幫貧窮的人家看病。媽又說:「我不是不愛護妳哥,但是總不能把錢給他花在吃喝玩樂上的呀!你們不論好的、壞的,還不都是我的兒女嗎?我怎麼會有分別心呢,不過『愛』也要『愛』得有智慧呀!」拿不到錢哥哥很恨媽媽,竟離家出走了。幸虧哥哥遇到一個好女孩,這個女孩鼓勵他繼續念書,他一邊念書,一邊開始賺錢,最後他也拿到了一點學位。媽媽雖然知道哥恨她,但知道哥拿到一點學位,仍很開心,她說:「當初若一直給他錢,或許不會有今天的他。如果你哥以正面來思考,絕對不會像現在那樣恨媽的」。當時我只能說:「我哥成才不立德。」
第一次向媽頂嘴也就是我念國中最後一年,功課很多又要準備參加大學聯考,似乎與媽媽一起吃飯的時間也沒有了。因此她覺得很寂寞、很孤單,又認為她的女兒已經長大了,再也不需要媽媽的照顧,我所作所為也不需要請示她了。媽媽在女兒的心中已不重要了,故媽媽很不開心,這種心情比被老闆開除的人還要痛苦。可是不孝的我卻一點也體會不到,而且還認為自己翅膀硬了,可以獨立了,媽媽實在太囉唆了,不適合我們這個電腦時代。(我媽是個鄉下人,她的思想很單純,其實就修行的角度來說,媽的這顆心與「道」更接近!)故除了功課外,其他時間我都放在朋友、手機以及電腦網路上等。雖然與媽媽同住在一棟房屋,然而,我們母女的心卻越來越遠了。
我們家無論怎樣再忙,也必定會去參加一年一度的盂蘭盆大法會,從小媽媽每一次都會帶我一起去參加。因此《盂蘭盆經》對我來說已很熟悉,《佛說父母恩重難報經》也被我背下來了:「慈母生兒日,五臟總開張、身心俱悶絕,血流似屠羊。母願身投濕,將兒移就乾」及「男女暫辛苦,長使母心酸」等都耳熟能詳,隨時隨地都可以念得出來。但是每次頌經我只像機器人一樣,念得很大聲,而裡面所說的道理卻一點也不懂。因此,媽媽說的話我都覺得不適合時代;她在朋友面前關心我,又覺得自己沒面子;有時勉強與她出門,又覺得很不自在等等。對著媽媽有這樣的心態,都是因為自認為「我不要吃奶了」。
那一年,就像往常一樣去參加盂蘭盆法會,不同的是法會開始前一天的晚上,我去了聽法師講解《佛說父母恩重難報經》。聽完這場開示,我「垂淚悲泣,心如刀割」,好像有千萬支針,釘在這顆心中,好痛!好痛!痛到睡不著覺呀!隔天一大早,我跪在媽媽面前,痛哭著向媽懺悔過去我對她的態度。當時,媽媽摸著我的頭說:「我很希望妳像小時候一樣,每次媽煩惱時,妳會牽著我的手,來代替言語的安慰,媽就會有極大的力量,勇敢往前走了」。
世間的父母,都希望兒女「成龍成鳳」,看到兒女生病、痛苦,都恨不得能代替兒女生病痛苦。父母呵護我們,雖然只能呵護這個色身的幾十年,但是我們應該要知恩報恩。佛經裡面説:「假使有人,左肩擔父,右肩擔母,研皮至骨,穿骨至髓,遶須彌山,經百千劫,血流沒踝,猶不能報父母深恩」,又說「假使有人,為於爹娘,手執利刀,剜其眼睛,獻於如來,經百千劫,猶不能報父母深恩」及「父母恩情重,恩深報實難」等。那我們該怎麼辦呢?基本的孝道若做不好,還談什麼佛道呢?我們怎麼報父母恩呢?
自古以來,一般人不管怎麼做,只要能夠讓父母得到快樂,世人就會稱他為「孝子」了。佛門的報恩方法則不同,唯有親人能脫離輪迴,生生世世得到快樂,為人子的孝道才算完成。
過去所作出讓媽媽不開心的事,我不但向她道歉,而且自己還發願出家學佛,及引導她念佛,希望我們母女在西方極樂世界能夠相會。唯有這樣才能減少我的罪業。也可實現以前跟媽說過「當一個好醫生,來替貧窮的人家看病」的心願;不過,我現在正在學習當一個「心理科」的醫生,不只要幫助「貧窮的人家看病」,還要幫助普天下的眾生看心病。以這樣的功德迴向給母親、迴向給法界眾生;若有犯了與我同樣的過錯的人,願他們都能夠改善,更願母親身體健康,共同邁向成佛之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