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圖:王嗚咪
從小就愛聽故事,起初是母親跟我講童話故事,我聽得如醉如痴。然後有了收音機,我成了廣播劇的忠實聽眾。
之後發現收音機裡一個節目很對自己的脾胃——中廣「小說選播」,也從此處得知書局裡販售小說。在「小說選播」裡,播音員會照著小說書上一字一句字正腔圓念出來,不同人物間的對白,由數個播音員擔任,模仿得唯妙唯肖,非常有意思,而且故事內容比童話更精采,如同現在的有聲書。有時很想快一點知道結局,偏偏買不起這些書。
再後來聽說報紙的副刊有小說連載。報紙雖然便宜,累積一個月的報費也很可觀,朋友告訴我,圖書館可看免費報紙,於是經常去圖書館報到,我成了一個副刊迷。
當時看報都跳過頭版,直搗副刊,那是民國五、六十年代,報紙種類多樣,幾乎每種報紙都有副刊。早期一份報紙只有三大張,副刊占了半張。我的閱讀習慣就是先看副刊,有時間的話再看其他版面。後來報紙張數逐年增加,副刊由半張變成一張。興盛時期,一天至少有八種報紙副刊可看,有時看的眼珠都要掉出來了。我會把特別喜愛的文章影印下來貼在剪貼簿上,以供日後溫故知新,多年下來累積了十幾大本。有時又覺得影印也挺麻煩的,我曾異想天開,不知能否只花一半或更少的價錢「單買」各報副刊?這心願在近十幾年來算是實現了一半--我發現大型圖書館會將舊報按年、月裝訂成冊,以利讀者查閱資料,這正是回味副刊的大好機會,感謝時代一直在進步。
讀多了,自然也想寫、想發表。這一契機是在民國七十年代,那時聯合報副刊主編開風氣之先,獨創「新聞眉批」專欄,歡迎讀者投稿。初始請一些名家撰寫數則示範作,內容針貶時事、嘲諷揶揄、一針見血、謔而不虐,以此拋磚引玉。很快地有全省各地的讀者紛紛響應,其中有兩位署名行船郎和愚公,因作品見報率極高,深受讀者喜愛。其後專欄因故停刊,又於民國八十年復刊,屢不見兩位蹤影。此時有位讀者來了個眉批:「行船郎請快上岸,愚公請暫停移山。」讀來教人噴飯。
別人不再投稿,何不我親自下場和大家一同競技?那時晨起第一件大事,就是下樓至信箱取報,只要作品見報,整天就飄飄欲仙。因為能在報刊發表文章,與廣大的讀者分享,是作者無上的榮耀,加上此一專欄原本我就喜愛,如今屢蒙主編採用,實在受寵若驚。我與主編素昧平生,有次居然來信,希望我多用幾個筆名投稿,以免造成讀者誤解,以為園地不是公開的。這對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子而言,確實是相當大的鼓舞。老實說,我投了幾篇之後,還是屢有退稿,但我的意志堅定,從來不會因為被退稿而退縮,才能屢仆屢起。此一專欄數年間我估算自己約投寄了一千多則稿件,見報作品合計有三百餘則,這對我來說是很大的殊榮與鼓舞。
從「新聞眉批」開始,我養成寫作的習慣,膽子大了起來,專心寫散文、小說,也僥倖獲得一些文學獎的青睞。如今退休在家,從過去在稿紙上爬格子改成用電腦word檔敲打鍵盤自娛,碰到自認寫得滿意的作品,就大膽的將稿件e-mail至報刊,並靜候主編「回覆留用」的佳音。
疫情期間不能上圖書館,我便宅在家翻閱剪貼簿,回憶過往,仍有許多趣味。譬如看到這樣一段:1980年,作家吳念真畫了一幅畫——鍾馗。作家阿盛覺得這幅畫其實畫得不怎麼樣,但他被畫旁吳念真自擬的一首詩吸引。詩云:「在下鍾馗,專長抓鬼,近來人鬼難分,暫時休業。」我將這則有趣訊息傳到群組,竟有人這麼幽默的回應:「哈哈!四十年後,人鬼更難分!」
聯合報2022.02.2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