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的愛情 海角七號vs.色戒

◎ 江文瑜

《海角七號》票房繼超前《色戒》後，週日又

超越《警察故事３》，成為台灣史上最賣座的

華語電影，成功因素和可切入的角度很多，

不同觀眾也可各取所需。本文想從概括人類

共通願望的「愛」字出發，探討該片的成功

密碼。

綜觀《海》片，「愛的全景」自信展現，

不但將台灣各式愛情類型或渴望縮影於一部

電影，更重要的是加入近年全世界

（尤其日本）流行的「療傷系」風格元素，

每個角色愛得理直氣壯外，靈魂都因愛而悸動

昇華。

片中有復古浪漫式、後殖民式跨越六十年仍

留存於記憶中的日本男老師與台灣女學生之間

的精神之戀，頗有電影《鐵達尼號》裡愛情

永存在女主角記憶裡的互相呼應與對比。

男老師在船上完成的七封手寫情書貫串整部

電影，讓生長於網路時代、用電子郵件或

大哥大這種即時通訊的年輕族群，充滿浪漫

想像；曾用筆奮寫情書的觀眾，更可回味

當年激情。日文情書字字情思盪漾、

懺悔自己懦弱、戰敗情懷、真愛祝福、

愛不必佔有的各式美麗與哀愁。男老師透過

「書寫」而「療癒靈魂」，在茫茫大海裡從

困頓的愛情逃兵變成詩人、哲學家、無私之愛

倡導者，並抬頭望見彩虹。片尾出現的日本

「療傷系」歌手所代表的意義完全呼應日文

情書的療癒效果。

對比之下，台灣搖滾樂手阿嘉和日本在台公關

友子之間因一夜之情所發展出的愛戀，反映著

後解嚴、後現代的男女快速成形、肉體定情的

流行愛情模式，也顛覆性別角色。

一反日本女性溫柔的刻板印象，友子在獲得

愛情之前大呼小叫、酒醉後發怒敲破門窗，

在追求愛情時也奔放勇敢：適時拉住阿嘉的手，

主動創造兩人一夜定情的機會。但在愛情射上

心頭後，友子看到彩虹，變身溫柔女神，

阿嘉也由憤怒青年轉成充滿自信的柔性男子，

要求即將返日的友子：

「留下來，或是我跟妳走。」徹底打破了

「女隨男居」的單一選擇模式。

另外兩條愛情支線，「水蛙」搬出他的青蛙

類比隱喻捍衛三角戀情；喪偶的鎮代表和阿嘉

的單親媽媽之間相互取暖，宣稱男女在一起是

上帝的旨意。

兩者的宣言對那些愛的裹足者有醍醐灌頂

之功效。

相形之下，李安的《臥虎藏龍》、《色戒》

的主軸充滿中國式的壓抑情感，愛情毫無出路

可言：前者的李慕白嚥下最後一口氣前才吐出

愛意，後者的易先生下令殺了愛人王佳芝。

在今天不景氣的時代裡，看《海》片會相對很

開心，愛的彩虹讓我們走出戲院時，眼眶含淚，

嘴角卻帶著微笑。

（作者為台灣大學語言學研究所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