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7/25 - 不名者 - udn部落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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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07/25

2012/07/26 1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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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看表姑，表姑已經皮包骨，看起來很像一具骷髏，身上和眼睛都很黃，她的身邊坐了一個尼姑，可能應該尊稱為師父或法師，我不太懂耶，有一個跟她同住了多年的室友，表姑要我也叫她表姑，以及一個心理醫生小弟弟，一個看起來很順眼很仁慈的看護。我看了他們一會，覺得他們都很安靜不擅講笑話，就開始拔辣拔辣的扯皮，把表姑逗出了一些精神，連尼姑也笑了。表姑有了精神開始對著身邊人講我小時候的一堆糗事，我便極盡所有三八的能力，認真的嘻皮笑臉，我還說了噢我真是個壞小孩的話，並且告訴客官們說，因為我表姑愛唸我所以後來我看到她我就跑，表姑就說了一堆妳真的是個皮蛋，我沒有白疼妳了，妳要惜福的話，並且挑了一些我的英勇事蹟來聊。

客官們走了以後，表姑說雖然我演的很好但是她看的出來我也有一些悲傷，我便告訴她我的現況並告訴她我是我爸媽生的所以我會像我爸媽一樣很堅強的，然後表姑就感謝了半天爸爸和媽媽幫她帶小孩那幾年的事，她說沒有爸和媽，她真不知該怎麼辦，這一部份我相當可以體會。

表姑把整碗蒸蛋都吃掉了，這真是一件好事，我很希望她能多吃一些，或許能長回一點肉，她的小手握在我的手裡，非常的冰，比兒子的小手還小條。因為我身上很痛的關係我理解到她躺很久肯定是躺的很痛，便為她按了按腳，她的腳也沒有半點肉，我在按的只是棉被下的皮包骨頭。
⋯⋯
幾個很機車的志工走進病房，比我還明顯的想要給等死病房帶來歡樂一點兒的ＦＵ，拿了幾張照片，哇啦哇啦的大聲說話，好像這裡是菜巿場，她們說妳看妳女兒多漂亮。癈話真多，如果是我躺在床上我就會要她們滾，在等死病房裡聊漂亮不漂亮是相當無聊的行為，簡直是智障，誰管誰漂亮還是不漂亮。

表姑說：這是我嗎？這是我嗎？我想開口叫那些人滾，但我忍住了，她們獲到了自我價值的認同感之後自己會走，有些志工是閒閒沒事幹在當志工，以獲得自我感覺良好的ＦＵ，並不是真的有當志工的本事，我寧願他們都去當看護比較有價值，我最愛的女人不是做褓姆的就是做看護的了。心理諮商醫生小弟弟坐在那兒一直傻笑，我很想說我講笑話不是給你聽滴，回去諮商你阿母吧你，但我也忍住了。

我不應該罵大罵小，看什麼都不順眼，這是我沒有修養，我一直在磨練自己希望自己做人做事可以就像是邊走路邊放屁那樣的淡定。我說照片這個是妳啊無誤，表姑說，妳進來時有被表姑嚇一跳嗎？我說沒有我只是感到很心疼，表姑的眼眶很濕，大概快要哭了，我便跟她分享我的經驗，我平常看人類時就很努力的練習只看到骨頭和肉和血管那樣，以及一條靈魂，練成了之後就不太會被嚇到了這樣，我還說幹我一天只照一次鏡子我算哪門子的女人，不過我勸妳也不要再照鏡子了，沒意思。表姑竟然說我有慧根應該唸佛，我說不不不我只有穢根，我常常很想捏捏自己女兒的ㄋㄟㄋㄟ，但她們都尖叫，不讓我捏，把ㄋㄟㄋㄟ當成寶，把我當成色狼，奇怪捏幾下屁股倒是無所謂。

表姑說我讓我爸媽擔心了我應該結婚，她真的是窮追不捨，我很老實的告訴她實話，結了萬一雄雄的個性不合要離婚真的是很麻煩，而且萬一愛人或我喜歡上了別人也是要離婚那該有多麼的麻煩。表姑完全不能理解，她仍活在教科書中，無法理解教科書外幾千年來每秒都在發生的事實，誰說教育失敗，這個民族的教育還真是成功了幾千年。

不過也因此，我們終於開始聊了該聊的話題，我很想知道她對表妹的記掛和想法，她告訴我不要跟表妹講我的謬論，我便用生命擔保了我絶對不會，她要我可以用賺錢來吸引她跟我親近一點，比如說脖子上的姓名項鍊，我滿口答應了說好。然後我們互留了幾支重要的電話，很有默契的不提留電話要做什麼。

回家的路上在捷運裡頭轉來轉去，從台大到六張犂站要坐三種線，因為很煩，我還是當眾無聲的哭了一會兒，我很後悔蕭杯杯生病時沒有去看看他，也沒有參加他的葬禮，我很後悔忽然之間就斷了跟教官之間的聯絡。一出捷運站我立刻打電話給教官，他的電話我背了二十幾年，一聽到他的聲音，我說知道你還活著真好，他告訴我他長了一顆腎結石，我說我也有一顆，他說他養了一隻狗，我說我有一群貓咪。

我決定要陪著這兩個老病人，將他們規劃進我的生活，如果我比較晚死的話，我會送他們一程。回到家，我問愛人，我們結婚好不好？愛人說，可以啊，我笑了一會兒，然後我很賭爛的告訴愛人我在捷運站看到新聞跑馬燈，說一位李先生在反蝙蝠俠，我很不爽，真的是干他屁事，所以我要跟他對著幹，我要去看蝙蝠俠，愛人叫我少無聊了去寫笨作文吧，這樣。

以上是我也在等死中的一天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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