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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xcerpt:加斯東·巴什拉(Gaston Bachelard)的《燭之火》
2025/10/04 05: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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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xcerpt:加斯東·巴什拉(Gaston Bachelard)的《燭之火》

書名:燭之火 La flamme d’une chandelle ; The Flame of a Candle)
作者:加斯東·巴什拉(Gaston Bachelard
譯者:杜小真
出版社:商務印書館
出版日期:2019/08

https://www.books.com.tw/products/CN11894345
內容簡介
本書是巴什拉談論燭光的一本小書,充滿著雋永的詩意。巴什拉在這本小書中,講述了遐想者在凝視孤獨的燭火時,將會產生怎樣全新的想像。在他看來,燭火是最能夠引起我們想像的東西之一,當人們面對燭火時,他所感知到的東西與他想像到的東西相比,是無足輕重的。從這一觀念出發,巴什拉講述了面對燭火,人們想像到的詩意的形象。

Excerpt
〈第一章 蠟燭的過去〉

展開雙翼跳動著的火苗,
哦,你是上天反射來的紅色氣息。
——
誰能辨別你的奧秘
誰就會明白什麼是生(和死)……”
(Flame, winged commotion,
O breath, red glint of the sky
—whoever could unravel your mystery
would know about life and death . . .)
——
馬丁·科皮希 (Martin Kausisu):《德國詩歌選》

〈第二章 燭火遐想者的孤獨〉

我的孤獨隨時準備著燃燒那即將點燃我的孤獨的人。
(Already my solitude is prepared to burn him who burns it.
Ma solitude est déjà prête « À brûler qui la brûlera.)
——
路易·埃米雷 (Louis Emié):《火的名字》(Le nom du feu)


……

是的,每件偉大事物都具有它自己的夢幻人格。孤獨火苗的夢幻人格與爐中火的夢幻人格不同。爐火會使司爐人得以消遣。在爐中疲火前幫助木柴燃燒,及時添柴。會取暖的人保留著一種普洛米修斯的行為。他改變著普洛米修斯的各種小動作,他的完美司火人的驕傲由此而來。
但是,燭火則是獨自燃燒。它不需要他人推動。在我們的桌上,再也看不到燭剪和燭剪架了。我認為,蠟燭的時代總還是帶孔蠟燭的時代。燭淚,隱藏的淚沿著淚渠淌下。對於抱怨不休的哲學家,這真是應該仿效的好榜樣!司湯達已經善於識別好蠟燭。他在《旅人札記》中寫道,他曾專門去當地最高級的雜貨商店買上等蠟燭以替換旅館裡的殘破燭火。
我們正應該在對上等蠟燭的追憶中尋回孤獨者的冥想。火苗是孤獨的,天生是孤獨的,它願意始終保持孤獨。18世紀末,一位研究火苗的物理學家要把兩支蠟燭的火貼合在一起:他把燭芯對著燭芯,但沒有成功。這兩支孤獨的火苗沈醉於自身的擴大和上升,對相互結合毫不在意,而是各自保存自己的垂直實力,維護火苗頂部精緻的火尖。
物理學家的這種實驗,對兩顆熱切的心,是象徵物的怎樣的災禍啊!這兩顆心曾試圖互相救助,燃得更旺,卻全然徒勞。
至少,火苗對遐想者應該成為被變化吞沒的存在的象徵。火苗是一種存在-變化,一種變化-存在。感知到自己是孤獨和完全的火苗、是在存在-變化的悲劇中照亮自身同時毀滅自身的火苗,這就是一位偉大詩人用形象語言所表達的思想。讓··包歇爾 (Jean de Bosschére) 寫道:

在火中,我的思想褪去
我借以識別它們的外衣;
它們在火焰中燃盡,
而我正是這烈火的源泉與食糧。
然而,我不復存在,
我是火苗的內心,支柱。
……
然而,我不復存在。
(My thoughts, in the fire, lost the tunics
by which | knew them;
they are consumed in the blaze
of which I am the origin and the sustenance.
And yet I am no more.
Lam the interior, the pivot of the flames.
And yet I am no more.?)

成為火苗的支柱!統一活力的偉大而又強有力的形象!讓··包歇爾的火苗,黑暗撒旦的火苗都不會晃動。我們可以把它們看作為一部偉大作品的警句。

〈第三章 火苗的垂直性〉

在高處……光褪去它的裙袍。
Above . . . light drops its clothes.
——
奧克塔維奧·帕斯 (Octavio Paz):《鷹還是太陽?》(Eagle or Sun?)

……


最簡單的是遐想的對象,最偉大的是遐想。孤獨者桌上的燭光準備對垂直性的一切進行遐想。火苗是一種堅強而又脆弱的垂直物。一吹氣就會擾亂火苗,但火苗會重新立直。一種上升的力量重建它的魅力。
特拉克勒(Trakl)在一首詩中這樣說:

燭火燒得很高,它的紅色直立著。
(The candle burns high and its crimson rears up.?)

火苗是有人居住的垂直性。每個燭火遐想者都知道火苗是活生生的。它通過敏感的反應擴大自己的垂直性。燃燒的事故應該來擾亂向著頂點的衝動,同時火苗重新活動。在火苗前獲得教訓的垂直意志的遐想者懂得火苗應該重新直立起來。火重新獲得向高處燃燒、用盡全力達到熾熱頂峰的意志。
當燭火盡情燃燒時,那是那麼偉大而又美妙的時刻啊!在伸展並變得細長的火苗中,生命是何等微妙!生命與遐想的種種價值就這樣融為一體。
詩人(Edmond Jabès)說:

火的花莖!
人們知道一切散發香味的東西嗎?
(A stem of fire. Are we ever aware of all that is fragrant?)

是的,火苗的莖是那樣筆直而脆弱,以致火苗就是一枝花。
因此,形象與諸物交換各自的道德。火苗遐想者的整個房間都承受著一種垂直性的氣氛。溫柔而又堅定的活力把冥想引向頂點。人們完全可能對圍繞著燭芯的親密旋轉感興趣,並且在火苗的內腹中看到黑暗與光明爭鬥的渦流。但是,任何燭火的遐想者都把他的遐想向著頂點提高。正是在那裡火變成了光。維利葉··利斯勒-阿達姆(Villiers de l’Isle-Adam)曾把下面這阿拉伯諺語作為他有關愛西絲神一章的題記:火炬並不照亮它的底基。
最偉大的遐想正是在頂端。
燭火從根本講是如此垂直,以致它對一個存在的遐想者顯現為向著彼岸、向著天空的非存在伸展。在題為燭火的詩中,我們讀到這樣的句子。

真實與非真實之間架起的火之橋
每時每刻都是存在與非存在的共在
(Bridge of fire flung between real and unreal
continuous co-existence of being and non-being.)

與無意義的事物,與火苗,與可能只是想象出來的火苗一起擺弄存在與非存在,那正是一個哲學家闡明形而上學的最妙時刻。
但是,任何深刻的靈魂都有各自的彼岸。燭火照亮一切超越性。面對燭火,克洛岱爾自問:物質從何處飛起以奔赴神明的範疇?”(Whence matter takes flight to wing itself into the category of the divine.)
……

〈第四章 植物生命中燭火的詩意形象〉

我不再知道我是否睡著
因為光在向日葵中守護著
(I no longer know if I am sleeping
For the light is vigilant in the heliotrope.)
——
塞利納·阿爾諾 (Céline Arnold):《文選》(Anthologie)

……


當火苗的形象為述說植物世界的真理而呈現在詩人面前的時候,形象必須在一個句子中樹立起來。解釋形象,發展形象,就是減緩和阻止把火的熱量和綠色的持久威力結合起來的想象衝動。形象句子在梳理和講述植物的火苗,它們同樣是反對在看和說的習慣中沈睡的通常意義的抗爭行動。但是,想象如此堅決地以新的形象堅持世界的真理,以致與非想象者們的論爭成為白費時間的事情。對於那些向想象者說話的想象者來說,倒不如還是說、無限地說那些關於植物生命火苗的生氣勃勃的句子。
這樣,具有決定性意義的形象、詩意決定的統治開始了。任何詩歌都是開始。我建議用詩的警句的名稱來指定這些富於新鮮表達法的意志的形象句子。片斷主義者們所使用的片斷名稱會損害那些形象句子。在一個從自身凝聚中獲取力量的形象里,沒有任何東西被壓碎。
依靠一本關於武斷想象的美妙警句的字典,依靠關於一切由詩人們培養的植物火苗的植物學,人們可能會辨認出詩人與世界的對話。無疑,安排這樣大量的、自願成為個別的形象總是困難的。但是,有時,書的魅力足以針對某種特殊形象把兩種不同的種類接近起來。比如,當人們比較下面兩個詩的警句時,怎麼能不留下維克多·雨果與巴爾扎克也同屬於冥想植物學家家族這樣的印象呢?

任何植物都是一盞燈。香味就是光。
任何香味都是空氣和光的結合。
(Every plant is a lamp. Its perfume is its light.
Every smell is a combination of air and light.)

毋庸置疑,在巴爾扎克的美學中,植物在頂部,它在花中間實現了空氣與光的奇妙的綜合。
一種波德萊爾式的通靈憑借高處、憑借頂部而成為積極的,這就如同頂部的價值來刺激基礎的價值。因此,在兩個方向上經歷香味與光的通靈的遐想者認真地看出這種使柔和光線擁有價值的思想某些樹在被彩虹觸及時會變得更加有香味。”(Certain trees become more fragrant when they are touched by the rainbow. « Certains arbres deviennent plus odorants quand ils sont touchés par l’arc-en-ciel. »)

〈第五章 燈之光〉

為了使我那靦腆的燈勇敢起來,
漫漫黑夜點亮它所有的星星。
(Wishing to hearten a timid lamp
great night lights all her stars.)
——
泰戈爾 (Tacoreg):《黃螢》(Fireflies)
(這首短詩寫在一位夫人的扇面上)

〈跋 我的燈和我的白紙〉
……


如果在燈光照亮的桌面上,展開孤獨的白紙,那孤獨就會加深。白紙!這需要穿越卻永遠沒有穿越過的廣袤沙漠。這頁對每個熬夜人始終呈現空白的白紙,難道不就是無限周而復始的孤獨信號嗎?當孤獨是一個不僅要自我修養、不僅要思考而是還要寫作的工作者的孤獨時,什麼樣的孤獨熱衷於反對孤獨者呢?所以,白紙是一種虛無,一種痛苦的虛無,是文字的虛無。
是的,要是能夠寫出來就好了!之後,也許就能思考。首先是作家,其次才是哲學家。尼採有這樣一句俏皮話。但人們過於孤獨而不能去寫。白紙又過於白,過於空,以致人們只能在寫時才開始真正地存在。白紙要求沈默。它與燈的親切熟悉正好相反。雕像從此就有兩個極,燈的一極和白紙的一極。孤獨的工作者在這兩個極之間分為兩半。一種敵對的沈默於是佔據了我的雕像。馬拉美 (Mallarmé) 說:

……
一盞燈清冷的光
投在白色護衛著的空白紙上?
(... The deserted light of the lamp
On the empty paper which its whiteness protects.
… la clarté déserte d’une lampe
sur le vide papier que la blancheur défend?)


若一切都重新開始,開始在寫作中生活,那將多麼好啊!——對自身也是慷慨大度的。偉大的孤獨熬夜人的偉大思想就通過文字在文字中誕生!但是為了在他的存在的孤獨中寫作,就像人們揭示一張生活的白紙,就應該有意識的奇遇,孤獨的奇遇。但是面對單獨的白紙,意識能夠使它的孤獨發生變化嗎?
是的,單獨一人,如何認識意識的奇跡?人們能夠在下到自身的深度之中時找到意識的奇跡嗎?有許多次,我活在我的一座雕像之中,我相信我使我的孤獨加深了。我相信,我沿著螺旋形的存在階梯下來。但是,此時我在下階梯的過程中明瞭:由於相信思考,我遐想。存在並不在下面。它在上面,總是在上面——恰恰就是在進行著的孤獨思想之中。因此,面對白紙,為了在意識的蓬勃青春之中再生,必須在過去形象的明暗中,即褪了色的形象的明暗中放入更多一點陰影。然而,必須重新雕刻雕刻家——在每個晚上,重新雕刻在燈的孤獨中的孤獨存在本身——簡言之,在最初存在之中看到一切,思考一切,寫出一切。
(Being is not below. It is above, always above—precisely when at work in solitary thought. Thus, in order to be reborn into the full youth of awareness as one sits before the blank page, one must add a little more shadow to the chiaroscuro of old, faded images. [t would be necessary in turn to re-engrave the engraver—to re-engrave in each vigil the very existence of the solitary man in the solitude of his lamp—in short, to see everything, think everything, say everything, write everything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primordial existence.

……

(English is translated from the French by Joni Caldwe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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