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摘自《不忍面對的真相:近代史的30個疑問》,作者:馮學榮,九州出版社2015年5月出版
「支那」一詞是什麼來歷
2015年06月02日 人民網-文史頻道
在中國的歷史上,將中國稱呼為「支那」的,也不僅僅是日本人。在中國,大量的漢民族英雄和成功人士,都曾經將中國稱呼為「支那」。
比日本人稱呼中國為「支那」更早的,是一個唐代的中國人,他就是我們所熟知的「唐僧」~ 玄奘法師。
玄奘法師在其口述的著作《大唐西域記》裡面,記載了拘摩羅王和玄奘法師的一番對話如下:
拘摩羅王:「自何國來,將何所欲?」
玄奘法師:「從大唐國來,請求佛法。」
拘摩羅王:「大唐國在何方?經途所日,去斯遠近?」
玄奘法師:「當此東北數萬餘里,印度所謂摩訶至那國是也。」
這段文獻翻譯成現代漢語,是以下的意思:
拘摩羅王:「你是從哪個國家來的?來我們這裡幹什麼?」
玄奘法師:「我從大唐國來,是來求佛經的。」
拘摩羅王:「大唐國在哪裡?要走多少天?有多遠的路程?」
玄奘法師:「往東北方向走幾萬里路,印度叫支那的,就是指的大唐。」
玄奘法師所說的,只不過是一個事實,古印度將大唐國稱呼為「至那」「支那」「脂那」。
這個故事發生的時間,是在唐朝。當時的唐朝,是日本崇拜和學習的對象。
於是,從唐朝開始,一些日本僧人就開始在文獻中,稱呼大唐國為「支那」。那時的日本,不但對大唐絲毫沒有惡意,而且還相當地仰慕大唐。
唐朝時代的日本僧人,為什麼稱呼大唐為「支那」呢?因為當時的日本僧人和唐僧(玄奘)所讀的,是同一批梵文佛經。古印度人將中國稱為「支那」,唐僧也跟著學,於是,日本僧人也跟著學。
可見,「支那」一詞,從其誕生的最初來看,其實並沒有歧視、侮辱、蔑視中國人的意思。
「支那」一詞在日本進一步的推廣,是從江戶時代(17世紀初)起,當時的中國,處於明朝時期。
那麼在明朝的時候,日本為什麼不稱中國為「中國」,而是沿襲舊稱,繼續稱呼中國為「支那」呢?
因為,日本要避免混淆。
在明朝以前,「中國」這個名詞,並不常用。當時大明國的周邊小國,都知道「大明國」「大明」,而不知道「中國」。也就是說,在當年明代的時候,「中國」這個國家名稱,在國際上其實是不常用的。
反而是在日本,有一個地方名叫「中國」~ 日本本州島西部的「山陽道」「山陰道」兩個地區,在日語中,合稱「中國地方」,也簡稱「中國」。
因此,如果把大明國稱為「中國」,則在日本國內必然會造成混淆。所以,日本從明朝開始,舉國上下就習慣了稱呼大明國為「支那」,而不叫「中國」,為的是與日本國內的「中國地方」區別開來。
直到後來抗戰勝利,日本迫於戰勝國 ~ 中國的壓力,才普及了「中國」的稱呼,並開始遷就中國,將日本的「中國地方」改稱「山陽地方」「山陰地方」。
儘管如此,由於歷史的慣性是如此之大,直至今日,仍然有不少日本人將日本的「山陽地方」和「山陰地方」稱為「中國地方」,所以有時候在日本談「中國」,仍然會產生歧義。
事實上,將中國稱呼為「支那」的,遠不止日本一國,至少還有以下國家的語言中,都稱呼中國為「支那」,如泰語、法語、馬來語、德語等等。更有甚者,俄語更是將中國稱呼為「契丹」,至今仍是如此。
在中國的歷史上,將中國稱呼為「支那」的,也不僅僅是日本人。在中國,大量的漢民族英雄和成功人士,都曾經將中國稱呼為「支那」。下面舉一些例子。
中國皇帝唐玄宗,寫過一篇名叫《題梵書》的詩:
鶴立蛇形勢未休,
五天文字鬼神愁。
支那弟子無言語,
穿耳胡僧笑點頭。
可見,咱們這大唐朝的堂堂皇帝,也把自己的國家叫作「支那」。
梁啟超在他所著的《戌戍政變記》裡面,也有這樣一段話:「我支那四千餘年之大夢之喚醒,實自甲午戰敗,割台灣償二百兆以後始也。」
梁啟超不但把自己的祖國叫作「支那」,而且還加了個「我」字 ~ 「我支那」。
還有更瘋的。章太炎寫過一篇《正疆論》,他說:「以支那與日本較,則吾親支那;以日本與滿洲較,則吾寧親日本。」
章太炎這段話,是什麼意思呢?他說:拿支那和日本來選擇,我親近支那;但是如果拿日本和清朝來選擇,那麼我寧願親近日本!
可見,「章瘋子」不但稱自己的祖國為「支那」,而且還高聲唱道:「日本比清朝還要親」。
還有,中國近代知名學者嚴復,曾經將亞當.斯密的《國富論》翻譯成《原富》,他是這樣翻譯的:「埃及、印度、支那三古國皆有海禁,以內地市場已廣,不願有外交致窺伺。然而是三國,皆古盛而今衰。」
很清楚,嚴復也將自己的偉大祖國 ~ 中國稱呼為「支那」。
「國父」孫中山,也寫過一篇名為《支那保全分割合論》的文章。事實上在浩如煙海的史料中,孫中山遠遠不止一次稱呼中國為「支那」。
辛亥巾幗英雄秋瑾,寫過一篇叫作《支那逐魔歌》的詩歌,也把中國叫作「支那」。該詩行文如下:
四鄰環繞欲逐逐,
失權割地無時止,
這等人兒還昏昏,
如夢如醉如半死。
吁嗟乎!
我國精華漸枯竭,
奈何尚不振衣起?
無心無肝無腦筋,
支那大魔首推此。
還有,康有為流亡印度期間,他的女兒康同璧,從中國步行到印度去找她老爸。西遊成功之後,她寫詩自誇,誇自己是一個了不起的「支那人」:
舍衛山河歷劫塵,
布金壞殿數三巡。
若論女士西遊者,
我是支那第一人。
再舉一個例子,詩人聞一多寫過一首名為《我是中國人》的詩,在這首詩中,聞一多多次高呼「我是支那人」。現摘錄如下:
我是中國人,我是支那人,
我是黃帝的神明血胤;
我是地球上最高處來的,
帕米爾便是我的原籍。
我的種族是一條大河,
我們流下了崑崙山坡,
我們流過了亞洲大陸,
我們流出了優美的風俗。
偉大的民族,偉大的民族!
……
我們是四萬萬不滅的明星;
我們的位置永遠注定。
偉大的民族!偉大的民族!
我是東方文化的鼻祖;
我的生命是世界的生命。
我是中國人,我是支那人!
這還不算呢,魯迅的好友許壽裳,在其回憶錄性質著作《我所認識的魯迅》裡面,記錄了魯迅的一段往事:
魯迅在日本住旅館,要登記姓名、籍貫。魯迅寫下:周樹人。但是籍貫卻不能寫中國。因為日本的山陽地區也叫中國,如果魯迅寫中國,會造成混淆,結果魯迅寫下「支那」兩個字。不料,日本旅館店主見是清國人,認為是貴客,免費給魯迅升級了房間。
許壽裳作為日本留學生和魯迅是知心好友,他的這一段回憶,說明了以下幾個問題:
1.在近代史上的日本,說「中國」二字,的確會造成混淆。
2.魯迅稱呼自己的祖國為「支那」,毫不以此為恥辱。
3.魯迅自稱是「支那」人之後,不但沒有受到日本人的歧視,反而還因此被日本人視為貴客,免費給升級了客房規格。
那麼既然如此,為什麼「支那」一詞在近代史上,會被視為一個侮辱性質的詞語呢?其實是因為自從甲午戰爭以來日本對中國的殖民侵略,在中國民間催生了一股強大的反日、仇日思想,在這種思想的影響之下,中日兩國之間任何的事情,都變得十分敏感。「支那」一詞,也就難免成為眾矢之的了。
與此同時,我們也不能否認一個客觀的事實,在近代史上,部分日本人的確歧視中國人,這種歧視是客觀存在的,在史料裡也是有跡可尋的,在這種歷史背景之下,「支那」這個原本是中性的詞語,也就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侮辱」的色彩了。
這個邏輯用一個加法算式來演示,是這樣的:
日本人歧視中國人+日本人稱中國為「支那」=「支那」是侮辱詞
我們從這個等式裡可以看出來,「支那」稱呼本身並不是問題,「歧視」才是問題的所在。因此,我們這個算式再簡化一點,是這樣的:
叫人「支那」≠「支那」是侮辱詞
歧視人+叫人「支那」=「支那」是侮辱詞
也就是說,在民國時期中日關係惡化之前,日本稱中國為「支那」,當時的中國人不但不在意這個,而且還跟著這樣叫。但是中日關係惡化之後,「支那」這個稱呼就成為一個問題了。當時民族自尊心較強的國民意識到,日本人歧視我們中國人,因而,「支那」這個詞就成為了一個帶有侮辱性質的詞語了。
這就是「支那」一詞的歷史由來,以及它的含義演變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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