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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謝孟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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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底,博學也就是個機率問題。當我們稱一個人「博學」-且假設這是真心的讚美,而不是場面話,或是話中有話的嘲諷-我們指的其實是機率造成的印象。因為知識基礎寬廣,其人面對形形色色提問,知所應答的機率相應提高,我們按照有限的觀察,便覺那人竟似無所不知。然而博洽多聞終究不等於全知。立身於無垠的知識之中,博學之人許多時候即是無知之輩。而且某些對我們而言稀鬆平常的知識,可能正是博學之人的盲點。
話說回來,即便做不到有問必答,同一個人在我們心目中,未必就不博學了。世相雜多,天工紛繁。就算偶爾被難住了,說不清超商對勞動力的剝削、道不明波粒二元性的原委,也無損博學之名。再者,一個有缺陷的人,其實比完美無瑕的人還討喜。人心是寬宏的,也是狹隘的。
最近在網上看了對岸的答題競賽節目「中華好詩詞」。節目所出的題目,自然都與中華詩詞文化有關。考的或者是詩詞背誦,或者是典故、字義。賽制則分兩類。一般賽設關主六人、擂主一人。挑戰者與關主輪流答題,答不出或答錯的一方就出局。要六關皆過,挑戰者才能與擂主爭位。此時由雙方搶答,先答對七題者勝。而到了準決賽、決賽,所有闖過六關的挑戰者與前後任擂主齊聚一堂,爭奪最後的狀元之位。
那些連闖六關、甚至當上擂主的人,於詩詞之道,無疑學問廣博。特別是,在屈原、李白、杜甫、黃庭堅、馬致遠、納蘭性德等等古人的鬼影之間,時不時會看見毛澤東的幽靈。要過關奪擂、受封狀元,便不得不背誦像「唯我彭大將軍」這樣的句子,真是難為這些人了。
但就如前面說的,博學並不能免於無知。在中華詩詞的龐然知識架構之前,答題賽事某種意義上成了關乎機率的賭局。參賽者賭的是,主持人所發問的每一道題目,都指涉自己讀過、記得、能搶先回答的詩詞。換個方式說,賭的是個人與詩詞的遇合。每一次答題,便是在生命的資料庫裡,檢索過往一段又一段詩詞因緣。緣分深,答案脫口而出。緣分淺、甚或得未曾有,就只能遺憾了。
對觀眾來說,旁觀也等同入局,賭的一樣是詩詞因緣的深淺,儘管少了實質的獎勵。這系列賭局,我輸的次數,比贏的次數多得多。題目考到「毛主席」,從來就不考我唯一曉得的那句「只會彎弓射大鵰」。不過,雖然機率微渺,偶爾考題裡也會出現與我別具因緣的句子。「少壯幾時兮,奈老何」這題,我答得比哪個參賽者都快、都篤定。答後,自我感覺相當良好。
---民國一百零三年十月二十二日於嘉義
刊於《中華日報》副刊「鵲廬有光」專欄(2014.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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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
《南鵲是我,我是南鵲》。台南:台南市文化局,2013年。(散文集)
最新譯作:
《我所嚮往的生活》。台北:商周出版社,2015年。(合譯)
著譯一覽:博客來書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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