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在澳洲住了四個多月後回來,他說很不習慣台北的汽車駕駛不會禮讓行人:

在澳洲,駕駛看見行人穿越馬路,遠遠就會停下來,這讓初來乍到的台灣人有點受寵若驚的感覺;可是走在台北街頭,每每在人行道上和右轉行駛的車輛"對峙",有時雙方默契不好,會變成"敵不動,我不動:敵欲動,己先動"的尷尬場面.

我聽了覺得很受傷.迫不及待地替台北喊冤:

不會呀,台北的駕駛人大部分都還是會禮讓行人的,車子雖然有時會逼得很近,但是它就算沒遠遠停住,也會慢慢減速到你身前等你先過的.

朋友顯然是給我台階下,委婉地說:

對啦,其實你如果在小綠人亮時通行,大致上都是會獲得駕駛人的優先禮遇的,只是有些車輛直衝後急停,真的是會嚇到人的.

我還是覺得有點委曲,特別以在大陸待過一陣子的經歷來對比說台北已經不錯了:

在大陸才根本是強欺弱,汽車軋機踏車(電動機車和腳踏車為主),機踏車軋行人,當交通號誌正好是三者都可行的時候,誰的骨頭硬誰先行;行人看到綠燈要穿越馬路時,隨時得擔心右轉的汽車和機踏車橫衝直撞而來,基本上只有你讓它,沒有它讓你的道理,你必須有"見縫插針"."洞燭機先"的本事才能順利過得了馬路.

朋友雖沒去過大陸,但顯然也有耳聞大陸在交通秩序這方面的"名聲",他理解地笑笑回答道:

所以他們每個人心中都有自己的一座紅綠燈,想過就過,反正眼前的交通號誌對他們也沒能提供多大的保障和便利.

我們終於有了共識,至少我們還比大陸好.

不過在大陸住過一陣子,雖然這麼說,我心底還是隱隱有些不忍:當我是台灣人面對別人說我們不好的時候,我會立刻反擊,甚至舉一個還有比我們差的例子來墊底,那大陸人心裡又是怎麼想呢?這是事實嗎?大陸人想必聽了會覺得很不好受吧!?

作家柏楊在廿多年前寫了一本書叫"醜陋的中國人",今年初我在南京新華書局還能看到它在暢銷書排名榜的前三十名吧,網路上當然也看到它引起了很大的迴響,有人心有同感地說寫的很貼切,很值得現代的中國重新省思;但是也有不少人認為它語不驚人死不休,"不是中國人都這樣子","外國人也有一樣的醜陋",甚至說柏楊寫作的時候是在台灣,不能代表現在的中國.

不過我認為柏楊寫的中國人至少包含大陸及台灣應該毋庸置疑.在當時的政治社會氛圍下,台灣當然受到最大的衝擊,而隨著經濟的發達及教育的普及,一些"醜陋"的部分終於也逐漸消失或淡化,例如過去台灣人在世界各地旅遊時,常被嫌棄離開飯店時會把人家的毛巾.吹風機等小東西順手帶走,如今愈來愈多的國家可以給我們免簽證的待遇,就是素質提昇的一種證明吧!

大陸這三十年的改革開放成果確實讓全世界刮目相看,但經濟力是強大了,中國人的"陋習"卻仍根深蒂固,未見顯著的撼動;我知道有很多大陸人會不服氣這點,但是又如何?難道這不是相較起來的事實?就像朋友說的,台灣在交通上對行人路權的尊重還比不上澳洲,可是我們還在繼續努力,因為我們也認同駕駛人就該禮讓行人的道理,而確實還有一部分駕駛人貪快逞勇,讓台灣的形象有瑕疵.

我也看過一位在南京街頭發廣告單的年輕人,在冷天裡熱情有勁地向路過的行人遞廣告單並說明其內容,然後當一位騎三輪車回收資源的老伯爬不上廣場的小斜坡時,他順勢幫忙推了一把,老伯回頭看時露出一臉的驚訝,我忘不了這一幕,因為我心裡的悸動是跟老伯一樣的.

從"醜陋的中國人"一書在大陸受到重視的情形來看,我相信大陸也有很多人確實體悟到有些陋習已經影響中國人的形象很久,而且更重要的意義其實是對每個個體生命及尊嚴是否重視,中國要讓人覺得有人權,至少要有這最基本的認識吧?我相信每個大陸人都要對外人稱中國人太多,所以少一個也無所謂的話勢死反擊吧！

我們都愛自己的家,愛自己的小孩,甚至愛屋及烏,面對批評,我們"聞過則喜,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如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