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情書

 (原載於2012/2/14自由副刊)

      你好。

就是今天了。你有沒有宗教信仰？你現在身邊有沒有親愛的人？你打算怎麼過完今天？祈禱唸經嗎？吞服早已準備好的安眠藥？其實，如果能邀集了所有親朋好友爛醉狂歡也不錯呢！

我對你一點也不了解，只是在終於成真的末日預言倒數最後幾小時，在即將天黑的最後餘光中，我突然想寫下幾個字。這種時候已經不需要遺書了，我也沒有甚麼想交代的。做最後的懺悔告白，那又太痛了。此刻的我，因為完全不打算為末日做特別的準備，所以真的可以用百無聊賴來形容。

但是我突然想到，我這一生寫了幾百萬字，出版過二十多本著作，卻從未寫過一封情書。也許這是末日前夕最該做的一件事，寫下生平唯一且最後的一封情書。

請原諒我因為是初次的緣故，所以一定不會有甚麼精彩可期。不過，據這幾天的科學報導，仍有三千萬分之一的機會，以時速六千英哩如一顆棒球般飛撞向地球的巨大隕石，有可能出現航道的誤差與我們擦邊而過，那麼這封情書就有可能被甚麼人看到，所以我還是會有所節制，絕對不會對你造成不必要的困擾，所以請你放心。

記得最後一次看見你，是在五千英尺的高空。每天全世界幾近百萬人飛行的天空裡，我們在紐約往台北的航班上重逢。你依然對我有著戒備警覺，客氣的微笑招呼中仍透露著高高在上的不可侵犯，只因為你知道眼前此人曾在電話中哭訴過對你的不可自拔，即使事過境遷我仍像是腐敗的過期食品般惹你不悅。

想藉這個機會告訴你，我原諒你了。本來也就是沒辦法的事，我自己也不知道當時為何像著了魔似地跟你糾纏。

嗯，我想可能是某種奇怪的預感，我知道末日將臨，你才是我最後的毀滅。所以，現在的我一點也不驚慌。

只是我真的不懂，聽說地球即將毀滅就奔往超市掃貨、以及跳上車子開向高速公路企圖離城的那些人，他們到底在想甚麼？難道不知道，毀滅的意思就是，做甚麼都已經沒有用了嗎？

也許，你正是我所描述的那種驚惶失措的失控民眾也不一定？

那我應該為你高興。沒有歷經過靈魂崩塌的人，才會對物質性的末日如此無措。如果只是孓然獨身，恐怕連去超市搶購衛生紙的動力都沒有。

這麼說來，倒該謝謝你。因為你，讓我對毀滅及早有了正確的認知，所以此刻還能拿出紙筆，寫這封信。

這兩天看到電視上所播放出的那些末日行為，我不免有了這樣的體會。如果，只是說如果，我此刻的身邊有一個人，也許我也會拉著他去搶購囤積日用品呢！因為，那一定是要兩個人一起去做才顯得有意義的事啊！

那是下意識裡，還不曾放棄最後一絲求生希望所做的努力。雖然是非理性的搶貨，還不想死的念頭，其實是對於身邊伴侶另一種愛的宣誓呢！

所以一定要兩個人去做才成。我想像著，也許你和你現在所愛的人正坐在堆滿速食麵礦泉水的房間。那應該也不錯吧？

那麼，寫這封信的最後意義，到底是甚麼呢？

我想跟你說的是，在最後的時刻，我願意跟你去超級市場或許我